裴司猜出了温言重生之事,但不知她前一世不是裴家的十一娘。温言看着面前风光的青年郎君,说:“那是因为你看中温蘅,逼着温家将人送给你。”裴司面上的淡然消失了,被窘迫取代,“不要胡说。”“真的。温信不舍,将我送给你了。”温言嘴角翘了翘,起了坏心,想知晓他的反应。裴司脸红了,低眉不去看她,很快,耳尖也跟着发红,比起朝廷上持重的模样,简直换了一个人,快要成为第二个周少谷了。温言好笑,捂着嘴偷笑。裴司很快发现不对,“你骗我,对吗?”“真的,没有骗你。”温言抬脚走了,越想越好笑,前一世热衷于床笫之事的人,这一世还会脸红。可见,两世的裴司,差别极大。温言又去拜访其他人家,询问女子的相貌,裴司执笔画了下来,大致就是温蘅的模样。午后,两人离开。回到驿馆,裴司迅速同府衙借兵,将驿馆重重包围起来,眼下同京城借兵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温蘅无故带走温家的人,肯定是有原因的。裴司派人去借兵,对方派人回来,说道:“城外三十里挖出腐尸,正在查案,无法借给少傅。”裴司眼皮一跳,下意识就问:“具体是什么情况?”小吏回答:“前几日下了一场雨,竹笋冒出来,不少村民去挖笋吃,挖着挖着就发觉不对,挖出人的脚,村民跟着来报官,大人派人去挖,未曾想到挖五具尸骨,面容腐烂,已然有几日了。”五具尸体?裴司派人将后院的少女叫了过来,又将小吏留下。等人来后,裴司让小吏将刚刚的话又说一遍。“五具?”温言也是震惊,懂得了裴司的意思,“温家加上温言,确实五口人。”温言是买来的,后头生了两个弟弟,加上温稍夫妻,刚好五人。裴司追问:“尸骨在何处?”小吏说:“县衙里,仵作正在检验。”裴司当即决断:“去县衙看看。”他转头问少女:“你还记得她们模样吗?”“记得。”温言惊魂未定,觉得很可怕,五条人命说没就没了。两人跟着小吏,匆匆前往县衙。刚一靠近就闻到了腐臭味,小吏提醒两人,捂住口鼻,又说道:“夏日里温度高,尸体表面都烂了,幸好是雨季,多少还可以辨认出来。”温言准备走进去,裴司忽而伸手,拉住她的手。少女的手很软,五指修长,触碰后,带着几分滑腻,裴司紧紧握住了,没有松手。“我帮你去辨认。”“你又不认识她们。我自己去,你等我出来。”温言慢吞吞地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裴司,我不是你眼中软弱的女娘。”重活一世,我活得很好,坚强不输男儿。裴司到底松开手,但没有等在原地,而是跟着走进摆放尸体的房间。仵作在里面验尸,小吏走过去,掀开尸体上的布,露出半张腐烂半张完好的脸颊。小吏解释:“这具尸体,是位小娘子,十四五岁的模样。”温言不认识她,示意小吏掀开其他的布。小吏掀开一妇人尸体上的布,温言走过去,脸毁了大半,看不清楚,她说:“你将她的袖口往上撸。”小吏闻言,撸开袖口,手腕处有一块伤疤,温言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半步。手腕上的伤疤是一年她高热,村子里没有药,妇人上山采药,滑到后留下的伤疤。全死了、全死了。温言怒从心头起,双手紧握成拳,回头看向身后的裴司,沉重地点点头。裴司说:“好,我让温家村的人来认尸。”随后,他问仵作:“可知死因?”仵作指着尸体腹部上的伤痕:“都是一刀毙命。发现的地方,不是第一现场,应该是杀了以后,拖过来掩埋的。”小吏惊讶:“什么仇恨,竟然将人家一家都杀了呢。”温言沉默,裴司看她一眼,转而与小吏说:“我知道有嫌疑人,这里有画像,你们去查人。”“你们知道?”小吏惊讶。裴司点点头:“你等温家村的人过来就知道了。”停尸房里味道腐烂,裴司拉着少女匆匆出来。门前树荫凉快,兼之背后屋内放置尸体,略显阴森。温言彷徨地迈出一步,身子骨都凉了,鼻息间是挥之不去的腐朽之味。她走了两步,身后的人突然伸手,将她抱入怀中,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为什么要杀他们呢,裴司?你那么聪明,你肯定能猜透的,裴司,你告诉我。”温言突然崩溃,情绪翻涌,眼泪滑了下来,“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没有错呀。”裴司屏住呼吸,心揪了起来,“我会查清楚的,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十一,与你无关。”“他们死了,就是与我有关的,裴司,他们全都死了……”温言抵着他的肩膀,痛苦出声,“怎么就死了呢。”她想不通,温蘅杀他们作甚。他们这一世没有错的。少女痛哭,裴司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一遍遍地告诉她:“会查清楚的、真是温蘅,我不会放过她,这回,温信也救不了他。”温言哭了许久,哭到喉咙疼,眼神呆呆的,像是困住了灵魂。裴司将她送回驿馆卧房,吩咐婢女好生守着,眼下之际,查案要紧,也怕温蘅在暗中反扑。温言一觉醒来,天色黑了,似是半夜。她坐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婢女过来点灯,悄悄地看向她:“娘子饿不饿,少傅准备了些吃食,他去县衙了,命奴婢好生照顾您。”“饿了。”温言点点头,她不会亏待自己,饿了就吃。在没有见到温蘅之前,她不会作践自己,不会糟蹋自己。她起身,婢女伺候更衣,将温好的晚膳端出来,又端了鸡汤,说:“鸡汤是少傅吩咐的,您喝一些。”温言点头,喝了一大口,鸡汤灌入腹部,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裴司这时也回来,走到跟前,“温家村的人来指认了,是温稍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