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认亲宴,定在十月初,日子递给了裴家。裴大夫人便将裴家的宴席,安排在十月初五,晚了五日的时间。郑家并不安静,老夫人病后,一直卧床不起,想要自己的二孙女去照顾她,弥补这么多年来未孝顺她的不孝。温言笑了,转头回裴家。大伯母病了,膝下没有女儿,她必然要去照顾的。郑老夫人听后,听得大骂孙女不孝,不分轻重,院子里的婢女婆子都换了一通,也没人理会她的话,骂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睬。到了九月底,温言才又搬回郑家,不想老夫人痊愈了,喊她过去说说话。纪婆子说:“准没好事儿。”到底是长辈,温言不好不过去的,略想了想,还是去见老夫人。一入门,老夫人就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喊年华,夸赞她有孝顺,里外都夸赞了一遍,跟前的老嬷嬷,一唱一和,夸得少女天上有,地上无。温言知晓,她们葫芦里肯定不卖好药。果然,夸赞一番后,外面迎来一青年,锦衣华服,尖嘴猴腮。青年走到老夫人跟前,亲热地喊姑祖母,又看向少女:“表妹好,我是程文成。”老夫人娘家姓程,程文成便是程家的嫡长子。不过家里无高官,程父只在衙门里做一小吏,远远不如青州的裴家。少女怔了怔,生就一副好相貌,唇红齿白,明眸善睐,肌肤雪白,看得程文成发呆。对视一眼后,温言骤然明白老夫人的打算了,这是要给她说亲事了。就眼前的人?郑老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文成读书好,日后必会挣个功名,他的娘子肯定是个享福的。”“程郎君是白身?”温言平淡地看向程文成,“弱冠还无功名,还说是读书好?祖母,您这夸得有些勉强了,我哥哥比他小,三元及第,已然是少傅了。在我哥哥面前,他连提鞋都不配。”温言站起身,站在老夫人的一臂外,唯恐对方伸手扇她的脸。老夫人的脸色变了,“郑年华,你的规矩都被人吃了吗?他是你的表兄,怎可无礼。”“您在我面前为何要夸他?”温言将话题还给老东西。老夫人想了许久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略一犹豫,不得不说道:“程家门第不错,与我跟前说尽你的好话,想要娶你。你的亲事,你自己做主,既然如此,不必过问你的父母,你答应亲事,便是祖母的好孙女。”温言不禁冷笑,她和裴家的老夫人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德行一模一样。温言嘲讽:“他配吗?”就算在裴家,她也不会嫁给这样的人。“程家在京城多年,门风严谨,家世清白,如何配不上你?你整日抛头露面,败坏了名声,如今程家肯娶你,还是看在我的颜面上。你不要考虑了,答应亲事。”郑老夫人故作矜持,面色肃然,显出了祖母的仪态。温言懒得言语,多说一句话,都是废话,她认识程明文成这张脸了。“拦住她。”郑老夫人气得怒喝一句,“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走了,眼中可有孝道、可有我这个祖母?”温言大步出门,开过门槛,两个老嬷嬷就拉住她,门口的银叶尖叫起来,“你们干什么,这可是二娘子,走开。”银叶扑上前,推开两个老婆子,将主子护在身后。门内的程文成走了出来,笑着与少女行礼:“表妹怎么生气了,我与表妹性子契合,说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一派谦逊有礼的模样。温言冷笑,想套住自己呢?温言说道:“我哥哥是东宫少傅,太孙的先生,我父亲是镇国侯,我与你性子契合?程文成,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会受你要挟?就算你将我怎么样了,我哥哥我父亲会饶了程家?”“我哥哥脾气不好,他会将程家夷为平地!”说完,她看向面前的两个嬷嬷,“让开,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仔细你们的手。”婆子们对视一眼,望向屋内,老夫人没有发话,她们不敢放人离开。银叶奋力推开她们,告诫一声:“这里是侯府,我们娘子的父亲才是镇国侯,不要以为住在侯府,就是侯府的主子。”婆子们渐渐退开,银叶拉着主子就离开。程文成追了两步,温言回头看着他:“你追了两步,我会让我父亲断了你的双手。”少女眉眼冷厉,吓得程文成缩在了原地。温言转身,提起裙摆,小跑离开老夫人的院落。心中一口气难消,侯爷不在府里,但她不能等他回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办。裴以在裴家,她立即将人找人,喊上十余人,去程家。裴义听到去裴家后,甚为不解,“娘子要去哪个程家?”“郑老夫人的娘家!”温言慢吞吞地说了一句,神色不展,眼中厌恶至极。裴义没有问原因,立即表态:“娘子再等等,小的再喊些人,凑足二十人,人多好办事。”略等了一个时辰,人都齐了,温言换了一身衣裳,留银叶在家,自己登上马车。路行过半,恰遇裴司。此时,午后时分,他当在东宫授课。裴司瞧见了郑家的马车,又见到自己裴家的护卫,呼吸微喘,额头渗出细汗。他略一停下来,驱马直少女车窗外,“去哪里?”马车后面跟了二十余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必然是不去做好事。她有仇,不会忍着。“没你事儿。”温言掀开车帘,说:“我家明天办事,你记得来喝酒。”裴司坐于马上,眉眼沉稳,肌肤映于天光下,几乎呈现透明。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深吸一口气,说:“谁欺负你了。”“我的事情,自己做。”“你是我妹妹,你的事情,我要管。”看着裴司关切的模样,温言气消了一半,开口说:“老夫人今日让程文成入了侯府。”后面的话,不用细说,裴司也能想到了,神色阴沉,双手紧紧握着缰绳,道:“碰你了吗?”“没有。”裴司颔首:“尚算懂理,打他一人,不牵连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