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酒后,温言便离开了,她是未出阁的女娘,不好久留。回到主院,大夫人人不在,她询问婢女。婢女低头解释:“大爷咬伤了自己。”不想活了还是做什么?温言不好过去,让人准备晚膳,自己在屋里等大夫人回来。等到亥时,前面都已经散了,还不见大夫人回来。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提着灯,望西边的院落走去。大爷被人时刻看着,醒醒睡睡,仆人伺候,身上都是干干净净,大夫人每日都会过去和他说说话。说到最后,大爷都会破口大骂,贱人、毒妇都会轮番骂一遍。大夫人素来不在意,今日早上去看了一回,人也是醒着的,她停了半晌后就走了。黄昏时分,仆人传话,大爷咬伤自己。大夫人匆匆过来了,大爷不能死。至少这个时候不能死。大爷咬伤自己的手腕,仆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喊大夫裹了伤口。大夫人来后,没有说话,没有走,就这么静静看着,也不喂药喂水。“你想死,十三娘怎么办呢?”一个晚上,大夫人终于说了一句话,大爷气得咬牙切齿,“我哪里对不住你?”“你哪里对得住我了?”大夫人反问,“你和你娘、二房的人联手欺辱我的时候,可曾想到今日。”“毒妇!”大爷又开始骂人了,“毒妇,你与那个孽障,图谋不轨……”“大爷,你该想想你对得起你儿子吗?从小到大,那么多事情,你对一个陌生人都比对你儿子好。你不该上京来。你不过是在床上出了些力罢了。如今,你就在床上躺着。”大夫人站起身,神色淡淡,无悲无喜,“你若死了,我将你裹起来,送到荒山野外,没人知晓你死了。将来被揭露出来,那也是我做的,与儿子无关。裴知礼,你后半辈子落在我的手上,不念夫妻情分,我自然不会好好养着你。是这么高高兴兴地躺着,还是荒山野岭被狼狗咬,你选择一样。我可以保证你死了,儿子不会知道,自然就不会丁忧。”大爷气得脸色涨得通红,却是一句不敢反驳。大夫人走出来,少女提灯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关切,她叹气道:“吓到你了,你原本就不想成亲,这么一闹,你又害怕了。”温言缄默,随后笑了,上前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走,回去用晚膳了,我已经饿了。大伯母,我今日赚的钱,抵得上过去一个月,我想扩大店面,找些构思款式的女娘,您觉得怎么样?”“自然是好。”大夫人连连点头。谁都没有提刚刚的事情,里面的人,像是被遗忘了。回到屋里。两人用了晚膳,温言拿了账簿出来,一一算给大夫人听。大夫人很满意,舒心道:“甚好,你这生意算是做大了,谁娶你,都不吃亏。有陪嫁有侯爵。”“我爹娘还会再有孩子的。”温言没有太多的向往,“对了,您何时办宴?”裴司高升,按理是要办宴席的。“等你家的时间先出来,不好与你家撞了呀,分开办。”大夫人情绪好了许多,少女依偎在侧,不是她的女儿,胜似女儿贴心。“我明日要回家了。过些时日回来小住,等阿爹的消息。”温言惦记着青州的养父母。****清晨一早,温言就搬回将军府住了。门口的门人又换了一拨,银叶看着陌生的面孔,不觉叹气:“换人比吃饭还勤快。”温言领着她往里面走,半道遇到摘花的纪婆子,温言上前,纪婆子笑得眼睛没缝隙。“小娘子回来,这几日住得可好?”纪婆子将花递给女娘,悄悄地说:“二房天塌了,你可晓得二房是怎么说的吗?”温言好奇:“您说?”“她说那些钱是下面的管事孝敬的,钱的来历也没有问,是她的疏忽呢。”纪婆子说。温言笑了,记在心腹名下的就是仆人贪污,记在她名下的,就是心腹管事孝敬,将自己贪污的事情摘得干干净净。不得不说,郑家这位二夫人很会办事。温言说:“无妨,拿回来就好了。”可惜自己不在场,若不然真想看看二夫人痛哭流涕的模样。纪婆子说:“将军说了,既然是家里的宅子,就给您做陪嫁了,弥补您多年来受的苦楚。田契地契都弄好了,都在您的名下呢,老夫人不答应,说您开了铺子,自己手心里有钱,不该给你,家里其他的女娘郎君可什么都没有。”“将军怎么说的?”“将军说起当年的事情,将老夫人一顿责怪,老夫人又晕了,夫人派人直接将事情都办妥了。晕了更好,办事也没有人阻拦。这回,二夫人将管家的权力给了四房。”四房是庶出的,住在偏僻的西院,因为没有分家,一直跟着老夫人,平日里不怎么见面。四夫人家里是经商的,她从小就会算账。庶出的一房管家,显出几分微妙了。她好奇,是谁出的主意。“小娘子,你不知道,二房惯来看不起四房。”纪婆子笑呵呵地提醒小娘子。温言觉得刀人心的主意,不像是郑将军夫妻想出来的,倒像裴司干出来的。杀人诛心。进入主院,郑夫人与四夫人在说话,温言进去行礼,四夫人瞧见了她,张口夸赞。温言笑着应对,四夫人拉着她的手,说:“年华,你放心,婶娘必然给你办个热热闹闹的认亲宴,这些年来,你也受苦了。”这一世没有受苦,受苦的是前一世。温言笑而不语。四夫人说了几句话就退出去了。温言询问郑夫人:“四夫人管家的事情,是不是我爹说的?”“你怎么知道?你给他提议的?”郑夫人被勾起兴趣,“我还当他开窍了呢,想起这么好的主意。”温言摇首,“不是我。”是裴司。有了这么一个军师,郑将军近日如鱼得水,难怪这么顺利。裴司,你到底是个后宅女人还是前朝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