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回到自己的卧房,已是月上中天,郑家老夫人都已经离开许久了。她疲惫地躺了下来,每家都有难念的经,当日里看郑夫人高贵典雅,谁能想到郑家骨子里竟然这么多烂事儿。尤其是二房的做法,若是报官,准叫她将钱吐出来。温言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迷迷糊糊睡着后,她看到门口站立一人,月白色澜袍,衣摆绣着白鹤,面上挂着笑,形单影只,倒比现在爱笑些。前一世的疯子,很爱笑,遇事便笑。温柔地笑、冰冷地笑,嘲讽地笑。一夜间,噩梦不断,直到天亮,才渐渐平稳。醒来后,银叶悄悄地说:“曹国舅的夫人来府上,看望夫人了。”温言本是迷糊,听到这句话后,猛地坐了起来。曹夫人来做什么?郑夫人的病症好了,这个时候,无伤无痛,不会无缘无故地登门,必然是与她的亲事有关。“去前院打听打听。”温言摸着自己的脸颊,心慌乱了一瞬。银叶的目光带着不解,“陛下恩赐您婚嫁自由,您怕什么,夫人也不会不管你的意愿。”“你说得也对,那就不管了,我再眯会儿。”温言后知后觉,自己吓唬自己。都快吓出毛病了。躺下来也睡不着,温言还是起榻更衣,她找来纪婆子询问曹家的事情。纪婆子是郑夫人陪嫁来的管事,这些年渐渐不管事情了,就在府里走动。银叶给她抓了些干果子吃,“听说前面曹夫人来了。”“曹家是外戚呀。”纪婆子皱眉说了一句,“还有,这回太孙回来了,曹家是太孙的舅公,在朝威望必然会大增。”温言静静听着,见她皱眉,就知晓事情不简单。果然,纪婆子又说:“曹家就一个儿子还没结婚,听说胆子很小,小时候摔坏了脑子。”“脑子坏了?”温言本来很紧张,听到这句话后,又觉得不错,“脑子坏了,那不就是个孩子。”纪婆子闻言后,神情有些变了,“您这是看上曹家了?”“没有,嫁人等于多了个儿子,挺累的。”温言呵呵地笑了,“我就随便问问。”不过曹礼挖了个坑,给郑将军跳了。纪婆子撇撇嘴,小娘子还是老样子,爱玩笑,嘻嘻哈哈,她说:“您认识曹家的幼子吗?”“没见过。”温言说,前一世也没见过。但曹家在太孙登记后,权势不变,听闻与裴司抗衡,毕竟是太子的舅父,太孙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曹家幼子脑袋被摔坏了,这件事还没有听说,可见瞒得很严实。既然是脑子不好,她就不用担心,郑夫人会将她嫁出去了。午后,她领着银叶出府,去铺子里。巧合的是裴司又来了。站在门口,还是月白色澜袍,衣摆绣了青竹,面上情绪淡然,瞧不出什么情绪。十八岁的裴司,还没有那么疯。“哥哥怎么来了?”“来帮你。”“帮我?”温言被说糊涂了,“铺子里的事情吗?我还没定好开张的日子。”“不是铺子,是家里,郑家。”裴司压低声音。两人一道进门,他这么一说,温言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裴司依旧是裴司,事无巨细,没人可以在他眼皮下生事。温言挑眉,“家里是家里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掺和干什么。”裴司心平气和地看着她,眉眼如旧,她笑了,裴司这副寡淡的模样,与前世在床上,如狼似虎,倒是反差很多。这一世,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他突然辟谷了,不要女人了。温言笑了起来,裴司被她笑得心神不宁,耳根跟着发红,“你笑什么?”笑什么?笑你一本正经。温言不好意思说,捂着眼睛,露出琼鼻,红唇微抿:“笑你长得好看,你说你这回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就没人给你说亲事吗?”“没有。我有郑家二房购买宅子铺子的证据。”裴司是红着脸说完这句话了,而温言双手拢在袖口里,看着他:“你说说你,这个时候了还关注郑家二房。”“三两个人罢了,盯着二房做事。回头我将证据给你送到府上。”裴司被说得抬不起头。十一的事情,怎么会不重要呢。但他没有细说。“给我吧,我就知道你会盯着郑家二房。”温言很轻松,“我让我爹去查了,我觉得他应该查不出什么,若是我阿爹,肯定会查清楚,对了,我阿爹阿娘什么时候上京?”“暂且没有书信过来,我派人去青州打探了。”裴司说完,缓了片刻,少女双手托腮,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她这样,裴司就知晓她又想着他的亲事了。她想的,比他娘想的都要多。“好,裴少傅,谢谢你。”温言真诚地道谢,眉眼弯弯,“你怎么会提前去提防郑家二房。”“不仅是二房,其他几房,也盯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裴司说。温言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说话,有些意外,若是在前世,他肯定会说:“讨厌的人,总得要多看一眼,万一捉到把柄,就可以把讨厌的人一网打尽。”“我知道了。”温言也跟着一本正经地回应。裴司抬首,看着她,说起今日来的目的:“曹夫人去郑家了?”“哟,你的消息可真准啊。”温言就喜欢他这么直来直往,笑呵呵地问他:“曹家小儿子是个傻子吗?”“不算傻子。”裴司摇首,见少女兴奋,不免多说一句:“过于单纯,被曹家保护得太好,不知险恶,你若嫁他……”他顿了顿,想到一句很好的词:“累得很。”养儿子,不就很累!“曹家是想干什么?”温言直截了当地问裴司,“当真要娶我。”裴司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温言挑眉,“你见过曹家幼子了?”“见过了,昨日见的,他去拜见皇后了。见了一面。”裴司说实话。曹家的小儿子,与周少谷一般,面容细腻,看上去,俊秀极了。但他一开口就暴露出来了。他看到了裴司,第一句话就是:“姐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