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随安走过去,指节在前台桌面敲了敲,眉眼带笑,“早。”
辜嘉宁将目光从电脑屏幕,很慢很慢地移到她脸上,“早上好,祈医生。”
祈随安把手里提着的那份打包盒放下,“楼下的蚝仔肉碎汤米粉,味道不错,趁热吃。”
她一边说,一边走进诊室,将包好的雪滴花放好。辜嘉宁的声音从前台传过来,
“您又给我带早饭了?昨天云吞捞面不是说凑巧买多了吃不下吗?”
祈随安没有回头,“今天也是买一送一。”
辜嘉宁迟迟没有动静。下一秒,祈随安听到一道略显局促的女声,
“医生她人在哪里?”
来访者来了。
紧接着,就是辜嘉宁为这位来访者核对预约和姓名的声音。
祈随安坐到诊桌前,用目光欢迎着诊所的第一位来访者走进来——
是一位年龄五十左右的中年女性,穿一套杏黄色女士西装,也许是不太合身的关系,使得这身西装像是一个方正的筒罩在她身上。她鬓角有些白发,眼角纹路皱得有些紧,双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
“你好。”祈随安笑得很亲和。
来访者在她面前坐下,躲开她的视线,又微微站起身来,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裙褶皱,再次坐下,低头,试图从自己印有菱格纹花纹的名牌包里,翻找出什么来。
再抬头的时候,来访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几秒钟之后又双唇紧闭,把自己攥在手里的手机放到祈随安面前,将里面的照片一张一张滑给她看——
两位主角穿牛仔裤白T恤,姿势亲密,搂抱,亲吻,脸贴着脸,笑容甜蜜开朗。
“我女儿好像是个同性恋。”这位来访者表情痛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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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第一声响从诊疗室传出来的时候,辜嘉宁正在忧虑这间心理诊所的未来,以及考虑自己是否有必要发布微信推文进行必要的宣传。
这座城市应该很少会有人选择看心理医生。更何况这间诊所还开在以捕鱼为基本产业的南边。
祈随安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开一间心理诊所呢?甚至还开在顶楼这个不显眼的角落?
辜嘉宁搞不清楚,但她记得,她走进来的第一天,这里还在装修,她询问这里是否有招人的打算,而这位正在一片废墟和尘土中刷墙,并且抽空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的女医生,眯起眼喝一口咖啡,奶泡沾在红唇边,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有证吗?
她的答案是有。于是辜嘉宁,就暂时成为了这间嘉年华心理诊所的一员。
她甚至怀疑,当时祈随安可能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样。毕竟连眼镜都没戴。
可为什么一间心理诊所的名字会叫嘉年华?至少辜嘉宁觉得显得不太专业。
她揣着这个问题,去问这位平日里总是温良顺和的女医生。
当时祈随安拿起一支笔充当发簪,很随意地挽起头发,语气舒缓地说,“因为注册必须要有名称。”
于是,注册之前,祈随安瞥到自己刚刚上楼之前接过的传单,这上面写,夏日限定嘉年华,交费99元。
她看到这个词,她就用了这个词。
嘉年华。
“嘭——”
第二次了,还隐约夹杂着些尖叫和嘶吼声。辜嘉宁迅速抽出思绪,跑到诊疗室外,一边敲门,一边有些心急地大声朝里面喊,
“祈医生!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应答。
而冲撞和尖锐女声反而愈演愈烈。
辜嘉宁咬了咬牙,撞开门,冲了进去,里面场景令她出乎意料——
来访者躲到角落,头发散乱,表情惊恐,嘴里还在用干涩的嗓音反反复复念叨些什么,但语序十分混乱,无法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