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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太平镇?”裴檀以为会看到鬼影幢幢,没想到这里却是一派暮秋已至,芳菲未尽的美景。夕阳挂在天幕上,如同为这个将要翻起来的夜幕镀上一层桃金色。
天上流云拂过,只是,……,风吹来的时候,送来一股血的腥甜气息。
蓦然,从遮挡了眼前马下道路的荒草中远远跑过来十几个人。他们慌张到如同丧家之犬,似乎身后有恶鬼相逐。
“救命!大人救命!”他们看见裴檀的人马,如同眼前出现了救星,随后鬼哭狼嚎一般,奔跑滚落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萧则横马于众人和裴檀及五十精锐之前。
众人跪地,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连着叩头,哭喊,“大人,我们都是这山村的百姓,平白无故遭到土匪洗劫,现在他们人多势众,正在恣意屠村。我们冒死逃出来,有幸遇到大人们,万望大人救我们一救!”
“屠村?”
裴檀心中一惊,他一想到皇帝也在太平镇,脖子后面就是一层冷汗。
此时,马蹄凌乱的声音。
那些人一听,立刻从草地上慌乱滚爬而起,方才喊冤的那个年轻人用一张离开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对着追来的人,“土匪!就是他,他是土匪!大人,杀了他,他就是屠杀我们村子的匪徒!”
京师重地,刚过宛平就发生了十三行银船劫案,许多人死不见尸,如今又有土匪屠村,这还是太平光景吗?裴檀从马鞍上抽出自己的强|弩,手指一按机关,弩|箭上膛!来人的身体几乎负在马背上,速度异常快,胯|下黑色的匈奴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鬼影。
萧则看见那人,惊讶的叫了一声,“赵叔?!”
“裴檀!”与此同时,那人却对着裴檀高呵一声,“围住他们!”
定国公裴檀是纯血的大郑权贵。
他亲爹是先帝凤化初年的权相裴东岳,他嫡亲姑姑是先皇后裴氏、也是当今皇帝元熙帝的亲生母亲,所以论起来,定国公是当今天子的亲表哥。
除了血统,裴檀的定国公这个爵位是实打实的战功杀出来的。
当年的西疆十六国不像现在这样散落;当年西域丝路上还是有很多强悍的政权;当年的高昌,还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国度,国王阿尔术一度妄想马踏黄河。首先碎裂这一切的,就是裴檀。当年的他,不过是个弱冠少年。
如今裴檀手握重兵,布防京畿。他有实权,有军权,有血统,有皇帝的信任,即使那些身居雍京城的王公见了他,也要恭敬尊称一声“裴大人”。
没有人称呼裴檀为“公爷”。
因为定国公这个爵位太高,再高一点就是郡王。而大郑祖制,除开国重臣文王商氏,其他人不可异姓封王。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只要同裴檀没有深仇大恨,定然不会当面称呼他为“定国公”或者“裴公爷”,似乎要给他招惹一些忌讳,同时,也不会有人当面连名带姓的直呼他为“裴檀”。
萧则听见赵毓喊——“裴檀”。
裴檀?
裴檀!!
而定国公看见赵毓从马背上直起腰身,他抬手用弩|箭对准了方才对着他信口雌黄的年轻人的咽喉,扣动机关!此时,赵毓手中的弩|箭也射|了|出来,直接劈开裴檀的,救了那人性命。随后,裴檀第二支弩|箭直钉住那个人的腿,穿过血肉,钉死在草地上。原本哭喊着自己遇到土匪屠村的人们登时好像被割了舌头一般,——哑了。
“怎么回事?”裴檀问。
“一言难尽。”赵毓的脸色好像是涂抹了香灰的苔藓,一脸的破败相,“幸好遇到你。”
他说着,低头,看着让裴檀钉在泥土中的人,——景沢。这个年轻人也抬头看着赵毓,眼神中除了刻毒,只余下绝望。
“圣……”裴檀的话没有说完,赵毓身后几匹快马飞奔而至。
文湛的脸色也不好看,如同被冰封住一边,只是看到赵毓之后,似乎缓和了一些。
“圣,……”裴檀的话又没说完,文湛的衣袖轻轻一挥,表示他出门在外,一切从简,随后吩咐道,“裴檀,你发烟火信号,找人过来封锁这里,所有人不能进出。”
“是!”裴檀终于有空当将自己一直在舌尖翻滚的话,说了出来。
——不,这个世上定然有人可以直呼定国公姓名,就是给予他爵位军权的那位。
赵毓此时方看到萧则。
他发现,萧则的脸色,似乎比方才跳入深渊手持太刀砍掉木闸门想要救人的韦睿,还要难看。
太平镇被重兵封锁。
二十几个刺客或者切腹,或者被杀,却没有一人被俘;十三行银船上的那些死不见尸的人也都找到了,大约是三十人;此外,还有,……,二百多妇孺的尸体。
这些无辜妇孺的身体被裴檀调动的骁骑营的人手,一具一具从深潭中拖了出来,在村庙之前的空地上,整齐码好,每个人身上盖着村子中各家拿过来的布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