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并不算敷衍,棺材虽是临时做的,虽然赶得急,做工有些粗糙,可材质却还行。寿衣寿鞋是集市上现成买的,都是挺好的质地,该请的神婆也请了,小春儿玉柔顺康这些后辈也都披麻戴孝的,算是为他送行了。
二喜虽然原谅他了,可是披麻带戴是做不到的,贺三婶子有些不悦,正想说什么,可贺大娘却阻止了她,小声地劝了她几句。
这一比较,贺三婶子更觉得玉柔的懂事,她抱怨了两句:“看人家玉柔,还只是旁亲,都带了弟弟以礼相送。可是二喜她……”
贺大娘却不认同:“咱们老四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得很,二喜能来送他,已经不错了,你也是,别提这事,免得她心中不快。”
贺三婶子这才收敛了神色,跟着送葬的队伍
二喜其实并未闲着,一直在张罗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逝者已逝,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做的。
白花是头天晚上就做好的,一一分发下去,送葬的路上,还要边走边洒纸钱,看着那些纷飞的纸钱,再听着前面神婆的哀嚎之声,十足的凄凉感。
四位壮汉抬了棺木走在前面,扶棺的是贺老大,他一身素衣,神情严肃,气色也不太好,一看就是好几日没怎么安睡的模样。
贺老大的身边,紧紧地跟着披麻带戴的小顺康,他刚刚在起棺之时,摔掉了顶在头上的孝盆儿。因为年龄小,力气也不大,加上紧张,没有如预想那样摔得粉碎,姐姐说了他几句,此时正不高兴得很,边走边吸着鼻子,一副泫泫欲泣的样子。
一行人,不过十几个,均是一身素衣,神情阴郁,跟在那棺木之后,朝贺家的祖坟处走去。
桃源村村民的祖坟均在后山的反面,每家都是自己的一块地,死了人都往那里葬,这也是不约而成的规矩。
今天天气也是十分阴沉,倒是配合了这样的气氛,二喜往前看看,那个边唱边跳边哭嚎的神婆瞧着跟现代那些跳大神的没啥两样。
都是一身古怪的巾巾吊吊的装扮,身上都佩戴着奇怪的装饰,脸上也都用白粉和颜料涂得怪里怪气的,眼神也是同款,时而涣散,时而精光四射,让人有一种望而生畏之感。
一行人走得极慢,几乎是小步挪行,走到贺家祖坟那里已经辰时末了,扛棺的四人放下棺木,稍稍休息了一番,那神婆点燃了火把围着棺材又唱又跳,领头的几个帮忙的妇人也跟着哀嚎了几声,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可是压根听不出哀伤之意,更不可能有啥眼泪。
想想也正常,贺老四这人在村里的名声本就不好,平时也是做尽了坏事,村里人都讨厌他,这会儿除了贺老大,哪有人真心实意难过的?
一番折腾后,小春儿玉柔顺康几人原地跪了下来,抬棺的四人又开始起棺,将那棺木四平八稳地迁入早已挖好的坟中,然后贺老大铲起黄土,往那棺木上洒了去。
大家紧跟着,七手八脚的,开始洒上黄土,没多久就将那棺木埋了起来,身后的这些人烧纸的烧纸,烧香的烧香,磕头的磕头,一片忙碌。
忙完这些事,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正月的太阳没啥温度,看着明晃晃的,也就像一个发光的大饼子一样。二喜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桩事情总算是了结了。
众人回去之时,却遇到了一桩事情。一个衣裳破旧,皱纹纵横的老妇忽然从村道上拐了出来,径直朝贺老大的方向扑去,抱住他的腿就哭了起来:“村长,我家二丫的事,可有信了?”
二喜一听,便知道这就是村里另一个失踪少女的家人,果不其然,贺老大低声说了起来:“二丫与山妮之事,还在找……安心在家等信儿吧。”
“多久才有信啊?”老妇哭哭啼啼:“我昨晚梦见她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早上醒了才知道是个梦,别人都说梦是反的,二丫她……她是不是回不来了?”
老妇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没多久就被几位妇人劝慰着扶了下去,贺老大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葬了事情还不算完了,那些前来帮忙的人,还得准备了饭菜酒水和酬谢的银钱,贺大娘忙得团团转,二喜与贺三婶子、玉柔也忙前忙后地帮忙,直到这些客人走了,才算真正地清静了下来。
二喜是最后一个离开大伯家的,临走之前,她听见大娘在院子里问他:“老四的那些旧衣服,我明天去收拾了,拿去烧了?”
贺老大半天不答话,贺大娘又问:“究竟怎么弄,你倒是给句话,还有他那院子,要不要拾掇了出来,或者一把锁关了?”
贺老大好半天才回了一句:“衣服你先收拾吧,房子先关了,以后……看情况再说吧。要不你过几天带了弟妹和小春儿去兰初家住一阵,村子里乱得很。”
贺大娘马上拒绝了:“我不去,平白无故地麻烦兰初做甚,她有了身子,就不去打扰她了。再说,我们都走了,你留在村子里做啥?”
“我自然有我要做的事情,我是一村之长,这节骨眼上,我能走?”贺老大的声音大了起来。
在贺老大与贺大娘争执之时,二喜悄悄地走出了院子,没再去掺和人家的家事。她也计划着明天或者后天回集市,那里的店铺还要人,总不可能长期留在村里。
回家的时候,玉柔早就坐在屋里等她了,她一脸害羞的笑,问起二喜:“表嫂,你可以找一件表哥的衣衫吗?我想比着大小,给他做一身。”
二喜奇怪地看她一眼,也带了笑:“不用了,你表哥衣服挺多的,你做了他也穿不了。”
玉柔一脸天真:“真的吗?那我做鞋吧,我也跟了我娘学做鞋呢。”
二喜有些无语,这古时候的女人,不是只给自己家的男人做衣服鞋袜么?这表妹怎么也凑上热闹了?
她一时火大,倒是应了下来,走出屋子,拿了一件衫子递给她:“喏,你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