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秋雨越下越大,打在梧桐树上,发出啪啪啦啦的声响,院子中落了一层梧桐树叶,仿佛铺上了一层金子。
莺儿站在窗前看了一会秋雨打梧桐,迎面一阵凉风吹来,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打了个寒颤道:“难怪说一场秋雨一场凉,中午在码头时还可以穿单衣,傍晚这雨一下便凉嗖嗖的了,把人都吹麻了。”
正在案后较对货单的薛宝钗抬头道:“既然知道凉,还在风口傻站着作甚?仔细着凉了,反倒要我这个主子来服侍你。”
“哎,婢子是粗生粗养的人,哪就如此弱不禁风的,哈——嚏!”莺儿话音刚下就打了個喷嚏,赶紧把窗给关上,又穿上一件掐牙背心才罢。
薛宝钗好笑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非要逞强,不听他人言,吃亏在眼前,快去弄点姜糖水来喝吧。”
莺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包袱中翻出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衫给薛宝钗披上道:“姑娘你也多穿点吧,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做事都不得方便,明日还有最后一批货要到码头呢,要是打湿一点就麻烦了,那可是要进宫的,矜贵着呢。”
薛家是皇商,领着内努的钱替皇宫采买物资,近日正好有一批贡品从江南运到通州,按例应该是要薛蟠亲自把关验收的,偏生这货日前喝了个烂醉,还跟“好朋友”友好交流了一番,结果气虚体弱,寒邪入体,得了一场重感冒,如今正在家卧床休息呢。
如果是别的货物也就罢了,偏生供应给宫里的东西却不能出半分差错,没办法,薛宝钗只好亲自赶来通州一趟了。
此刻听着屋顶沥沥淅淅的雨声,薛宝钗也有点发愁了,但愿明日雨停了才好,要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莺儿忽然道:“明日就是院试放榜的日子了,不知环三爷考得如何了,要是又拿了案首,岂不是成了云姑娘所讲的小三元了?”
薛宝钗正倾听着屋外的雨声,闻言道:“环兄弟是应天府试的案首,论理不管考得如何都是必过院试的,如今不过是走过场吧了。不过以环兄弟的才学,名列前茅是必然的,但要取案首怕也不容易,毕竟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历年的春闱大比,金榜题名的进士均以南北直隶者居多。”
莺儿笑道:“当初环三爷才开笔没多久就下场参加县试了,大家都不看好,岂料竟直接取了案首,紧接着的府试又是案首,婢子以为,环三爷即便再拿下院试案首也不稀奇。”
薛宝钗闻言点头道:“环兄弟确实每有出人意表的表现,这次若能再取案首,倒不失是段传奇,嗯,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早点吃晚饭歇着吧,忙了一天也乏了。”
莺儿闻言便到厨房传饭,她们现在下榻的地方是薛家在通州置办的一座小院,薛蟠平时到通州收货都暂住这里,故安排有下人留守,一日三餐均有厨房提供。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薛宝钗披着衣服来到窗前,推窗望去,但见西边的天空红彤彤的,晚霞如火,但这里的秋雨还在萧萧地下着,不由暗忖:“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古人诚不欺我也。”
一阵风凉风迎面吹来,披着长衫的薛宝钗并不觉得冷,反而感觉十分清凉,心情也莫名的轻松而安稳。
日前,皇上下旨减免密云、怀柔、顺义和通州等遭受兵灾地区的赋税,与民生息,同时取消了不合时宜的选秀活动,免得遭人诟病。
薛宝钗这次上京,参加选秀是主要目的之一,如今选秀被取消了,虽然有点遗憾,但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就像突然解开了某种束缚,尽管这两天亲自查验货物很累,但心情却踏实而放松,就像现在!
…………
第二日,八月十二,院试的最终结果就要放榜了,绵绵的秋雨还在下着,考生们撑着雨具聚集在贡院前等候,情景倒是跟府试最后放榜那天有点相似,不过入秋后天气转凉,倒是没人再敢淋着雨谈笑风生了。
眼看放榜的时辰就要到了,柳守正左看右看也不见贾环到来,不由皱起了眉头,难道真像传言那般,贾环第一场便污了试卷,所以才干脆提前交卷的?
“为何不见贾案首?”张芝龙往四面张望,想法显然跟柳毅差不多。
顾立本正好站在不远处,闻言笑道:“张如归,你不用找了,贾环肯定不会来啦。”
张芝龙讶然道:“为何?”
顾立本有点幸灾乐祸地道:“院试第一场,贾环提前半天交卷了,刚好从本人号位前经过,捂着肚子行色匆匆,连路都走不稳,估计是吃坏了肚子,拉了一裤裆都是,所以不得不提前交卷了,想必他自己也知道考得不好,大抵是不会来看榜了吧,省得丢脸。”
叠翠书院一众考生闻言不由恍然,为贾环感到惋惜的同时,也对顾立本的幸灾乐祸而很不爽,尤其是张芝龙,之前府试时也吃坏过肚子,所以对此感同身受,幸好他意志力过硬,虽然拉得虚脱,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