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生显然被她的话震住,脸上凌厉气势瞬间褪去,甚至出现以为自己听错的质疑神情。这话跟曾经有女的问他,会不会娶她,会在一起多久,好爱你,你爱不爱我这种话,带给他的震撼程度截然不同。从前只会觉得那样的话蠢不堪言,甚至笑一笑应付都懒得。而这些本不是什么从未听过的惊人的话,只因这话出自顾迎清之口,才让程越生难以应对。比上回她说“好喜欢”时,感觉更受用,也更复杂。程越生转瞬便回过神来,看向别处清清嗓,又蹙了下眉,视线再回到她脸上时,有些忍不住的似笑非笑。顾迎清看见他的表情,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冲动后悔,瞬间又感到卑微得令自己生气。开口要都要不来的感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已经明知道他对自己是什么感情,明知道他的性格,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因为愧疚跟她在一起的男的,只享受狩猎的过程和得手的快感,得到之后,又因为她的感情带来的束缚而逐渐厌倦。回想当初在一起时,程越生就没说过喜欢,更不会有爱。也许他对她谈不上爱,也说不上不喜欢,只是他的这种“喜欢”,普通到可以给任何一个女人。可以跟入了他眼的任何一个女的调情,上床,送她们礼物,讨她们欢心,甚至……生个孩子。顾迎清越想越感觉后背发冷。她试图挽救自己刚才说出的那番话,埋头盯着地上,自问自答说:“我知道你做不到。你当初已经说得很清楚,什么不是值得托付的人,不会为了我放弃某些东西,我都记得。你嘴上让我提要求,最后也只会拿钱砸,拿礼物堵嘴,最终也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省心。”她说着抬头,程越生面色不善,有种被人说中的恼羞成怒。“你没办法付出感情,当初就不该随意开口,让人跟你开始一段正常的男女关系。我现在已经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也很清楚,是我要的太多而已”程越生脸色沉沉,“我是什么样的人?”“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左右你的人。”就像他不打算告诉她,他那些事的细节,无论她如何追问,他不说就是不说。若是她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他便使用强硬手段,要么想办法揭过这茬,要么让她不准管。即便他没那么喜欢她,不想被感情剥夺自由,只要他还没彻底厌倦,也硬要她留在他身边。顾迎清心里乱,无尽下坠般发沉,“其实我们根本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人,我想要的生活,跟你的截然相反,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你少来,隔什么东西了?我不都跟你说了有我在,我会解决?”程越生油盐不进,眉心轻拧,淡睨着她,不以为然说,“我只知道,有人喜欢我还天天想着跟我分手,是纯犯傻。”顾迎清面红耳赤,气的。她气得呼吸剧烈,胸膛起伏,想骂人,又像是完全被人剥夺了语言能力,气得话都讲不出。程越生见她如此,换别人,换从前,他早扭头就走了。这会儿却只能忍着被人揭短的恼意,揽过她,绷着嗓音,低哄:“行了,孕妇不能动气。”顾迎清毫不领情,想推开他,结果他臂力惊人,被他单只手臂困着,挣脱不得。她累了,也哭不出来了。她觉得自己贱,都这样了,还是很喜欢被他抱着。既然如此,干脆把脑袋也枕在他肩膀。晚上睡觉,程越生只能左侧卧,或是趴睡。顾迎清故意睡在靠床边缘的地方,背对着他。程越生一手垫脑下,另一只手臂伸过去,避开她肚子,环住她上腰将人带到身前搂着。他身上的药水味其实很明显,顾迎清故意不问,他既然希望她什么都少管,大概也不需要她的照顾和心疼。她闭上眼,想东想西。想他如果有伤,刚才洗澡又是怎么洗的呢?想第一次见到他那个夜晚,估计那碎掉的花盆其实是他故意使坏。想他对她坏的时候,又想他温柔的瞬间,想他的一本正经和野性粗犷。想着想着顾迎清有些困了,呼吸渐渐柔和均匀,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睡在一起的原因。程越生的手移到她小腹处,掌心贴在那儿,手感跟平时并没有太大变化。也许是已经有个孩子的缘故,他的心情也就在听她说怀孕之后那短暂的瞬间里有起伏,之后的感觉便没那么强烈。这会儿抱住她,反而又再次生出难以言明的波澜。良久,程越生轻轻将手臂收紧,吻了下她发顶。顾迎清似睡非睡中眼皮轻颤,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他手掌宽厚,指长有力,覆住小腹,源源不断的温热包裹着她,更能催眠。翌日一早,顾迎清的闹钟响了醒来时,程越生满脸倦意,眼睛都没睁地皱了下眉,脑袋转了个方向,继续睡。顾迎清眼睛肿得看不出双眼皮,到楼下冰箱找了些冰块敷了会儿,作用聊胜于无。上次在这儿过夜之后,程越生让人替她备了一些衣服在这里。顾迎清洗漱完去换衣时,程越生正在里面换睡袍。她刚走到衣帽间外,发现他迅速地拉起了睡袍套上,但她还是眼尖地看见他下背部上的纱布,看样子创伤面积不小。顾迎清心口一酸,一言不发地去找了衣服换上。程越生跟她商量:“你可以不用去公司。”“怀孕不是得绝症,你少管。”顾迎清堵着一口气,嗓音软,语气硬。程越生:“你专跟我叫板是吧?”顾迎清看也不看他:“你多牛啊,谁敢跟你叫板?”程越生气得说不出话来。顾迎清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轻声问他:“保镖一直跟着,我又不会有危险。难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怕许安融再跟我说什么?”程越生气笑了下,笑容转瞬即逝。顾迎清拎着包走了,程越生电话响起,他盯了眼她背影,接起电话,“喂,邓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