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二楼的包间里,撞了卫湘君的那位走进来,将斗篷扔给身后随从,笑着道:“长柏,可知我方才遇着了谁?”
包间里原来早有一位男子,正站在临街的窗前,低头往下观望,没搭理那位。
男子一脸络腮胡,头发披散着,身着粗布袍子,远看并不起眼,甚至还有些邋遢,可若仔细瞧,他一双凤眼眸光深邃,似乎将一切了透于心。
春风楼下,几驾马车在等到主人上车后,一辆接一辆地动了起来。男子目不转睛地瞧着其中一辆,直至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想来是在瞧卫大姑娘!”
新进来的这位上前,一块往下面瞅。
男子冷不丁关了窗子,转身抱拳道:“寿王殿下一路可还顺利?”
寿王鼻尖差点被撞到,用手摸摸,“有惊无险吧,只是长柏教我好等啊!我可注意到了,卫大姑娘还是女孩儿家打扮,想来她就等着今日重逢?”
“她不知我回来。”
徐启朝着正中圆桌比了个“请”,“我也是刚瞧见她。”
说这话时,徐启唇角到底勾了勾,随即切入正题,“殿下既到了蓟北,不知下一步有何打算?”
寿王一撩袍子,与徐启相对而坐,“有什么想不想的。小王侥幸留下一条小命,后半辈子苟延残喘,不过是活一日,算一日。”
当日他也曾生出雄心壮志,回到长安,要和他那并无治国之才,不过靠着嫡出胜他一分,却不能容下他的大哥一决高下。
有些事想想还成,做起来无比艰难。
朝堂之上,寿王没有根基,为了有自己人马,他费了不少心机,还有银子。
徐启总说寿王操之过急,对他拉来的人半分看不上。
可主君一日比一日孱弱,只怕活不了多久。寿王如何能不着急?
有人比他更急。
平王突然之间发了难,竟诬陷寿王勾结朋党,意欲谋反。
寿王当时也是慌了,再加上徐启为他母亲迁葬,那会儿正好不在长安,一时情急,他听信身边之人怂恿,竟打算冲进王宫,一举成事。
寿王后来才知,这都是平王为他设下的陷阱,连他那些手下,都是有人安插。
再后头,堂堂王子成了阶下之囚。若非徐启带人前来营救,寿王便要人头落地。
“长柏,救命之恩,本王铭记在心!”
寿王一抱拳。
劫后余生。这句谢,他必须亲口说。
冲出长安城之时,平王人马步步紧逼。
还是徐启换上寿王衣裳,带人先将追兵引开,他才有机会从另一条路逃出生天。
从那会儿起,寿王终于将徐启视为最可信任之人。
长安城中,人人皆知,徐国公将徐启这个小孙子看得极重。
可徐启却没听从他的安排,在外花天酒地、夜夜笙歌,非要扮出浪荡子的模样。
没人知道,背地里,徐启一直在为寿王出谋划策。
按他的说法,寿王于他有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只是当时寿王并不完全信任徐启。毕竟徐国公不只是主君的师父,更是将平王打小带在身边,一心辅佐他上位。
寿王不信,徐启真有胆量背叛他的姓氏。
身为贵胄,看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寿王想要用徐启,却心存疑惑。
于是徐启安排他见的一些将领,寿王嫌弃他们太过年轻,没有多少兵权,又不自觉揣测徐启动机,基本都敷衍了过去。
直至如今,寿王后悔已晚。
“蓟北未必是安身之所。”
徐启为寿王沏了杯茶,“平王已然代表大梁,与齐国结盟。此刻殿下跑到蓟北,倒像是成心来送人头。我若是蓟北国主,如此好的人质,我自当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