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窃听器。在听到她说出的那一刻,路振博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凛光,有什么猜疑被激发了出来。
关于奚俞的死,其实在半年多前路振博也做了很多种假设。倘若真是他杀,那么就要从他身边有动机的人下手。可种种结果都表明他是个无怨无仇,对人热情亲切,不谙世故,成绩优秀的小少爷,对他评价最多的就是“真诚”、“认认真真的和你交朋友”,所以他杀就显得扑朔迷离——他根本没有污点,更无法将那不存在的污点放大从而引得凶手出现。
而且,可能只是普通的谋财害命案件。要是那样的话,就是回家的夜路上被不法之徒袭击,偷走其钱财并将尸体丢弃到人烟稀少的郊区河岸。奚俞的钱包、学生证、身份证以及其他物品确实都不见了,被犯人掏的一干二净。然而这种假设很快便被推翻,原因是戴诗蒙当时的口供。
“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他一起放学回家,晚上8点之前还和他通了电话。”
戴诗蒙不像是在说谎,但表情也很微妙,像是在提醒警方什么,又不打算全部说明。尸检结果表明奚俞的死亡时间是9点,也就是说,行凶时间仅仅只有一个小时零十几分钟。奚俞的死是在那期间发生的,从而在那时间段内出现的人的区域缩小了,范围却增大了。
警方不可能对一件凶案无限期地投注过多人力物力,其实路振博当时也觉得麻烦而不想再继续追查下去。
原本奚俞的尸体就不是在死亡后立刻发现的,因为他失踪了一周,而在那一周之中,放佛没有人察觉到他失踪的诡异,至于戴诗蒙,她说自己在那一个星期里因病住院,医院也有她生病的名字和日期记录。
事情就变得更加奇怪繁琐了。路振博觉得根本无从着手,但那时,苏穗已经自首,所以路振博便决定从她身上找出问题。
只是有太多说不清的地方,路振博始终耿耿于怀。苏穗不过是一个柔弱的未成年少女,她在自首当天也一副畏畏缩缩的胆小模样,那样的小女孩也可以下手杀人?但也不能这样想,杀人与这些无关,何况对方要是对她毫无防范意识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可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又是怎么做到杀人的后续问题?奚俞的头部有重物砸伤,脖子上也有勒痕,如果已经用重物砸伤了他,脖颈上的勒痕显得实在多余。这两者可以断定是同时进行的,然而单凭一人之力,是无法在同一时间完成这两项的。
——她有一个能干的帮凶。
不管是在她自首时,还是“洗清嫌疑”后,路振博都不曾怀疑她有帮凶这一点。
而她自己也对警方提出的各种问题混乱不已,她解释不清自己的动机,甚至连杀人时的手法都形容的模糊不堪。
最后报告是这样写的:“凶手当时非常害怕,用巨大的砖块砸伤被害人之后已经慌乱不已,将其身上的全部证件拿走是为了掩人耳目,最终将被害人推下高坝沉入水底,而当时恰值冬季,高坝下的水蓄的很满,而被害人便沉入冰层水底长达一周后才被发现尸体。”
没有解释脖子上的勒痕,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已经慌乱不已”之后,为什么还会理智的拿走奚俞的所有证件?这说辞相互矛盾。
然后是动机。
“只是发生了争执,我失手砸伤了他。那之后我就突然起了杀心,作为朋友我和奚俞其实一向都不太合。”苏穗当时那样解释。
小孩子真是麻烦,简简单单的一小件事就可以引发凶案。
然而,直到苏穗被家人保释后,她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度否认自己是凶手,并声称“我只是太心急了,我不想奚俞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才假冒凶手,现在我发现那样的做法是错误的,只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奚俞却始终得不到安息”。
那之后就出现了长达三个月的起诉过程,奚俞的家人已经认定了苏穗就是真凶,并把她的否认当成了贪生怕死的临阵脱逃。事情变得好玩起来,记得在第一次的法庭起诉上,苏穗被宣称无罪之后,戴诗蒙的表现令当时也在场的路振博记忆犹新。
女生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但她歇斯底里的表情令人难以忘却。她冲向被告席狠狠的扇了苏穗耳光,在第二次耳光落下之时,有人将她拉开,她的愤怒仍旧颤抖着刺向一脸怯弱的苏穗:“你以为你骗得过我吗?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别人或许会认可你那伪善的无辜,可我什么都清楚!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会替奚俞复仇!我会让你们痛不欲生,我一定会让你们尝受到我现在的这种滋味,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把奚俞还给我!”
她的哭喊声,让在场听到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然而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五个月,即便彼此都很清楚真凶是谁,可却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一切都变得更像是无力的猜疑,很难付之行动。而时间越久,路振博的怀疑也就更深,他甚至猜测路朱的事情也和苏穗有关。
可那又怎样?
如若不能给真凶致命一击,所做的全部也都是徒劳而已。可什么又算是真正的“致命一击”呢?单纯的一命抵一命,死去的人也不会重新活过来。
回想到这里结束,路振博在内心深处长长叹息,他带着沉思的表情看向诗蒙,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问:“你还记得苏穗第一次被起诉时的事情吗?你当时在指责她的时候提到‘你们’这两个字,我早就觉得你比谁都清楚,可你却从来不说。她是不是有帮凶?知道什么线索的话就告诉我,不然我怎么能帮你?”
“你帮不了我。”诗蒙的语气很平静,她不否认他的话,也不肯定,只管默默的说下去,“一直以来我都在等待时机,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不能说。”
“难道你不想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戒吗?”
诗蒙淡淡的笑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脸缓慢道出:“能够让他们真正受到惩罚的方式,只有我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