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前妻,我了解他。”
陈才让施工队暂时停工,等裴砚青的决断。
裴甄不情不愿的被保镖塞进了车里回家上钢琴课去了,剩下的人跟着陈才进入了万槿城边的写字楼,安保设施严格,工作人员都是典型的裴氏作风,本职工作内效率极高,但想要以外的友好沟通基本没有人搭理。
会议室门口,闻钰第一个推门。
屋内有股淡淡的檀木香味,但也许她是她的嗅觉出现故障,因为明明这是弥漫着硝烟的战场。
旧情人与刚出土的青铜剑有相似之处,弄丢了自己的鞘,沾着血锈,混着尘土,第一眼总是互相沉默,直到你小心翼翼的摸过去,幸运的话能发现里面依稀仍有脉搏。
她没有迂回闪躲,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
裴砚青有双非常适合哭泣的眼睛,窄窄的双眼皮,微微下垂,天生含情的眼尾,睫毛浓密但不过分,泪水挂上去之后显得很沉重,像被压弯的水仙。
她当年总把他弄哭,那段婚姻里,她对他很残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裴砚青似乎瘦了些,脸上棱角更加分明,眼里是疏离淡漠,她不能把面前人的脸与当时跪在地上的男人重合起来,那放弃尊严的,卑微又可怜的,眼眶血红,声线颤抖的,狰狞的面目。
闻钰收敛心神,她虽然满身尘污,伤口也没处理,但并不感到局促,勾起嘴角露出了得体的微笑,轻声说:“好久不见。”
她竟然真的能轻飘飘的,说出“好久不见”。
裴砚青的心脏抽痛了一瞬,面上没有波动,但桌下的手狠狠攥紧了,掐进自己的掌心。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从她沾血的左肩移开,眸中古井无波,对她不像对旧情人,但也不像对仇人,更像是陌生人。
闻钰坐在他对面,等了两秒,发现他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接着说:“我很想你。”
这四个字,角度刁钻。
她是以一名考古人员的身份来见面的,为万槿城地底下的文物,身后还有几名她带的大学生,这是绝对不该掺杂私人感情的场合。
但闻钰还是说了,并且丝毫没有婉转曲折。
她主动承认过去的一切,即使有聚散,即使是孽缘。
裴砚青听到这四个字,愣了一下,眼眶开始发烫,随即狼狈地错开了目光。
他把自己全副武装,但实际上,闻钰只需要稍微说点动听的话,他就立刻丢盔卸甲。
如果是真的呢?
裴砚青不能自控地冒出这个荒唐的念头。
他竟然还想要相信她。
可他早就知道,闻钰是个骗子,每次骗他,她都看起来如此真诚。
提早预谋离婚,瞒着他签下明显是死局的对赌协议,把裴氏置于大厦将倾的境地,他仍不愿相信她会背叛,跪下求着她不要离婚,可她毫无留恋,出国之后跑的无影无踪,留他一个人接受全体董事会和两个家庭的问责,就这样,六年过去,她竟然真的——问心无愧。
凭什么?
凭她自始至终吝啬真心,而他又放纵自己太过入戏?
这话也许很动听,但在他耳中却没有丝毫可信度。
闻钰不过是为了换来他在万槿城施工问题上的心软退步,狼来了的故事演的太多,他是得多卑微才会选择继续相信。
可笑至极。
裴砚青不是那个随便被哄骗的傻子,他现在即使动摇,但很快就可以认清真相。
眼里的热雾平息下来。
“陈才,愣着干什么,关门,给客人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