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责?”杨毅蹙蹙眉,似乎有些不解。
“对,追责,我不能让他们在陷害我之后而不付出任何代价,那样,我才真是死不瞑目。”张文峰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一脸冷峻,见杨毅犹疑,咧了咧嘴又说道,“你别以为这两个字容易,你比我还清楚,那些造成别人冤死的人有几个被追过责?”
杨毅觉得自己的心又一次被撞击了,他回想起刚见到张文峰时自己的预感,不由得五味杂陈,心堵得满满的,迟疑片刻,面对着张文峰,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刚才那么详细地告诉你每个人的姓名,包括他们分别做了哪些事儿,就是为了那一天做准备,那些冤死鬼可能都没想到这些,也许是没有我这个机会——”
“操!”杨毅骂了一声,竟无言以对。
“要知道,我遭的罪简直就没法说,但你知道我最恨谁吗?”
“谁?”杨毅下意识地问。
“我曾经被拉出去做测谎——”
“我听说了。”杨毅哼了一声。
“这个你也听说了?”张文峰有些意外,看了看杨毅,又说道,“咱先不说那玩意准不准,单说给我做测谎的两个人,他们是中院的,一男一女。他们给我出了好几组题目,用他们研究的测谎器给我测谎,那些题目都围绕着我那两天的行动,我据实回答,测谎器的结果出来却说我说谎。我不服那个结果,要求再测,结果他们也同意了,又重新测了一遍,一直折腾到晚上八九点,但凡我刚说出点儿反对意见,你知道那个女的干什么吗?”
“她干什么?”
“他妈的,她扇我耳光。”张文峰咬牙切齿地说,“你没看见她那眼神儿啊,就没把我当人看,好像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头牲口。”
“我去——”杨毅惊呼出声。
“杨毅,我跟你说,在所有打过我的人里边,也许她打的是最轻的,但我却最恨她,至少别人打我时,还能把我当个人看。那女的——也就是没那么大力气,可她心眼是最坏的。”
杨毅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蹙蹙眉问张文峰,“你没有恰巧看见她的胸牌之类的?”
“没有,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张文峰自嘲地咧了咧嘴,“但是我想中院就那么多人,测谎也不是他们的本业,那个圈子一定不会大,以你和展鹏的能力,一定能把她挖出来。”
“我明白了。”杨毅点点头。
“记住,她得排在第一个。”展鹏讪讪地连笑两声,“他妈的,我张文峰长这么大,还没被老娘们儿扇过耳光呢,而且还那么嚣张。对了,我给你描述一下她的体貌特征。”
杨毅一边听着一个刑警对他精准地描述一个人的外表特征,一边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那天,是12月31号。”张文峰说出最后这句话时,眼光冷得几乎能杀人。
杨毅咬了咬嘴唇,侧头看朱波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对张文峰说,“你放心,都记录下来了。”
张文峰点点头,连喘了两口粗气,“其实,我的境况急转直下,就是从那天开始的。那天带着我去测谎的,有市局的一位副局长,姓郝,你们一查就知道是谁,还有总队的陈队和专案组的人,加在一起有七八个吧。第二次测谎结果还是我撒谎,他们就把我围了起来,陈队和我说,‘测谎器准确率非常高,说是你干的,那就是你干的,赶快交待吧。’郝局也说,“你要不好说,来跟我讲,我们都是公安嘛,给我讲了,我们能帮你就帮你。’看见没有,都那时候了,他又开始给我画饼了。”
杨毅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自然是不肯承认,结果他们也恼羞成怒,把我拉回去之后,仗着有了测谎结论这个尚方宝剑,把手铐、脚镣都给我上了,从那天晚上开始,一直到1月19号,连着这二十来天,一直对我逼供和指供,什么手段都用上了,细节我都不想说了,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嗯,我们知道。”杨毅只能这样安慰张文峰。
张文峰讪讪地笑了笑,说,“到最后,肉体和精神都承受不了了,我当时都不想活了,只求速死。我当然知道,我没有杀人,承认杀人也一定会被判死刑,但是,我还是按照他们的意图,编造了所有的细节,承认自己杀人。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对你说,估计我不会活着出去了,因为一切都板上钉钉了,他们是按照我编造的口供去固定证据,我根本就没有机会逃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