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丽芳将酒往外推,也没接:“这是你跟我家小风之间的恩怨,这酒我可不敢收。”林知风在伙房忙活,但是两人的对话她都听着。“嫂子,酒你收下吧,人就让他回去,你跟他说只要不在队里闹事,我都不会跟他们计较。”现在周建助入狱,队里头好不容易有了新气象,她也不想再跟谁结怨,不管那帮姓周的人是真心想和好,还是做表面功夫。只要不闹事,她都没心思跟他们计较。林知风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活放下走出来。“周开成,既然你都到我家来了,那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在这个生产队里头,只要有能力,谁都能当大队长,不是非得这个姓那个姓。”说完想到周俊波那句话:“大家都是一个集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还分你姓什么,懂我意思吗?”周开成的文化水平确实不大理解,但是他能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懂懂懂,我以后一定会配合高大队长的工作,也配合你们尽快把罐头厂办起来,她嫂子酒你收着,我先回了。”吴丽芳把酒接过来,又多看几眼,确实不是什么好酒,回头好奇地问林知风。“小风,你刚刚说什么笋不笋的,到底啥意思啊?”“就是说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话吴丽芳就懂什么意思了:“蚂蚱你就说蚂蚱,什么笋不笋的,真弄不懂你们文化人。”林知风下午还得去一趟公社,也没功夫在这跟吴丽芳闲扯。“酒你带回去给爸跟大哥喝吧,徐漾现在忙得不着家,肯定也没心思喝酒。”“得咧,那我拿回去了啊,今儿这么多好事,是要喝点酒庆祝,你晚上跟老二就甭开锅了,晚上上我院去吃。”“行,我下午正好去公社,到时候看看有什么东西也买点。”林知风午饭做好让林知星给徐漾送去,她收拾着要到公社去。她下午要去参加陈定松的追悼会,顺道抽空去跟陈旺说的她那个奖励计划。现在罐头厂贷款的事情已经定下来,接下来肯定要忙个不停,以后肯定没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林知风午饭对付着吃了几口就到屋里换衣服。她从柜子里挑了翻了件黑色的连衣裙出来,刚换上就听着院子有动静。回头看见徐漾在天井那打水洗手。“你咋回来了,不是让星星给你送饭去了嘛。”“饭我吃了,你不是要去公社参加陈书记追悼会,我也去。”之前石灰厂爆炸的事陈定松帮他不少忙,也算欠他一个人情,现在火柴厂的事也算忙出个眉目来,倒是可以喘口气。“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参加陈书记追悼会。”林知风看着徐漾忙,也没跟他说,他都熬好几个大夜了,人憔悴得不行,不忍心让他分心。“星星说你下午去公社我就猜到了。”他忙,林知风也忙,她突然去公社,掐着时间应该是陈定松要出殡了。“那行吧,一起去,你快些。”徐漾已经洗漱好进屋里来,看林知风穿着一身黑坐在桌子上梳头发。他在柜子里翻了翻,他有黑裤子,但是没黑衣服,只能翻出自己之前跑业务时的白色的确良衬衣穿上。林知风听徐漾窸窸窣窣在翻腾,回头看见他正把白衬衣塞进黑裤子去。这男人平日里忙着工厂的事,整日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突然再看到他正儿八经收拾起来,还怪养眼。身姿修长挺拔,光是看着背影多迷人,就是这些日子不分昼夜地忙,把那张好看的脸糟蹋了。脸上黑眼圈重不说,下巴还冒着胡渣。反正也不是去相亲,林知风也不要求他收拾了。徐漾回过头发现林知风盯着他看。“怎么了,我这么穿是不是很奇怪?”他没去参加过外人的追悼会,也是实在有些不知道方向。”“不会,挺好的。”很严肃庄重,适合今天这样的场合。徐漾换好衣服,因为赶时间也就这么跟林知风出门。两人骑着自行车出门,林知风坐在后座。郎才女貌的组合路过生产队打谷场时惹得一群老嫂子们又议论纷纷。林知风跟徐漾很少结伴出行,像这样穿得体面的场合更少,大家伙都好奇他们的去向。“怕不是去领结婚证,不是听他嫂子说还没办结婚手续呢。”“你这说笑呢,谁领结婚证穿着黑白去啊。”突然有人想到了去世的陈定松:“怕不是那个老陈书记今天出山。”提起突然去世的陈定松大伙也是惋惜,话题聊着聊着,聊到林知风的肚子上。“葫芦沟来那女子也是奇怪,这周红玲后头才嫁给高算盘,都怀上了,她怎么还没动静。”“就是,回头别是他老三那都生了,她还是扁着肚子。”林知风坐在后座,突然就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徐漾回过头来:“穿这么少,冷么?”“这都五月快六月,大太阳的怎么会冷,也许有人骂我呢。”徐漾还是不放心,抓着她的手将自己搂紧一些,这样还暖和些。陈定松家住在公社办公楼家属大院。刘明慧知道陈定松这人生前就低调,所以追悼会也没请什么人,大家都是自发过来。家属大院外面停着不少自行车。林知风他们抵达时已经三点,陈定松出殡的时间定在三点半。刘明慧忙前忙后也没功夫顾上林知风他们,好在陈定松两个儿子都已经从乡下回来,能有人搭把手。公社这边没固定的目的,陈定松就埋在公社后面的山坡上。林知风跟徐漾跟着队伍出殡后又回到家属大院,刘明慧这才注意到他们。“小风,跟你对象留下来吃晚饭吧,老陈在世时,晚上躺床上最爱提起的就是你,总念叨他若是有你这么个闺女,睡觉都能笑醒。”林知风抿着嘴,哭红的眼眶又续满泪水。“我没留别人,独留你跟你男人,今儿咱们圆老陈的梦,你作为我闺女,我们吃顿饭。”这话很沉重,林知风也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