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员都是朝廷委任的流官,与地方没有利益关联。
国策上虽然没提抑制豪强,但这些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东西,地方官吏想要爬上去,有两种途径,一是靠政绩,老老实实劝课农桑,鼓励生育,另一条则是打击豪强,获得朝廷的赏识,如当年王猛一般,直接出将入相。
豪强也要过日子,谁也不想提着脑袋杀来杀去。
梁国减免赋税,他们也享受到了好处。
而且朝廷也没禁止他们开垦荒田,只要登记在册,按时缴纳赋税即可。
正当途径,合法规则下,能得到各自的利益,违法成本太高,自然就都遵纪守法起来,根本没桓伊这个皂衣使什么事。
干脆一心游览山河起来,寻访山野隐士,日子倒也快活。
不知不觉就渡过了淮水,来到合肥。
战场上的血迹早已消散,遍地的尸体早被收敛,才三四个月,便荒草漫天。
望着南方天边的连绵青山,心中不免惆怅起来,一种荒芜感在心中漫延,仿佛也生满了野草。
南边有他的故国,有他的故友,还有他的家人……
桓温北伐失败,梁国蒸蒸日上,江东内忧外患,如此下去,能支撑几年?
桓伊在讲武堂最欣赏的一句话便是:兵者以战为本,战者以政为本。
梁国的强大绝非战力,而是政通人和。
咴——
胯下的青驴打了个响鼻,似在提醒他到地方了。
桓伊抽出长笛,清脆婉转的笛声在田野间响起。
淝水之上,水草之中,一条小船悠悠划出,船首站着一人,虽穿短褐,但从他脸上的刀疤挺拔的身姿,不难看出是军士。
“桓参军,在下檀玄奉命等候多日,快请上船。”
桓伊下驴,靠近河边,却没有上船,“北伐失败,伊未完成使命,回不回去已不重要,有书一封,还望回呈建康。”
留在梁国一年,不知不觉被北国的朝气感染,不必勾心斗角,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这一年来,桓伊音律和武艺大有长进。
而邺城之中,同样有他的同窗和袍泽。
回到江东有什么?
桓温北伐失败,耗尽了江东数年积累起来的元气和精力,虽然荆襄、建康两边妥协了,但舔舐好伤口之后,下一轮的内斗会重新开始。
桓温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江东内斗的根源也就无法清除。
东晋立国距今也才四十年,权臣此起彼伏,内乱不断,一眼望到了尽头,桓伊有些厌倦这种日子。
即便桓温被压制下去,以江东目前的状态,会有方温、李温取而代之。
江东是在士族的支持下建立起来的,而梁国是在血火间一刀一矛杀出来的……
桓伊今年刚过二十,胸中自有建功立业抱负。
天下间能让他一展所长者,唯有大梁。
以他的家世和出身,如今的江东难有用武之地,除非熬上个一二十年,或者投靠桓温,才有那么一丝希望。
“桓参军莫非要投敌?”檀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手按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