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说完,那老僧脸上神色几变,平静地道:“佛者普度众生,以奉献而寻找真我,道者独善其身,以自我的感悟超脱而寻找真我;居士执念太深,贫僧也无法!我这清净之门留不住你,居士请自便吧。”说完便又闭目敲起木鱼来,不过看他那不时跳动的面部,大概此时心里也不似言语上的那般平静吧。
看着一本正经的老僧,李玄有点惋惜地自语道:“深山藏古刹,庙观伴真佛,蓝天映红墙,白云掩飞檐。你道晨钟暮鼓笑红尘,我说青灯黄卷看人生。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辈虽属道脉,然皆归于真正大道,一切未生之源者,寥寥无几。大都存于这个‘道’字上,此诸天之所以存在的根源。你佛门虽言尽归“真如”,贬斥我道脉为不究竟之法,是有漏法,但是,依我看,释门也未必真的归那绝对的虚无,否则,何来西天净土,诸佛菩萨?……佛门,他就真的清净吗?”说完,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留下一个眉头深锁的老和尚独自细细地品味他的话语。
良久,才听那老僧一声叹息,自语道:“是啊!佛门,就真的清净吗……”过了半饷,又摇头苦笑,眼里些许无奈,唤来一名小沙弥吩咐道:“去通知一下陈连山的人,就说他要找的人出现了。”
……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之道,当以返朴归真为要。“道”,是天地万物的本质及其自然循环的规律。世间万物处于其运动变化之中,道即是其基本法则。
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穿衣,未曾挂着一丝头,如此作甚?弃也好丢也好!只有在那玄冥一线的缝隙间,掌握住稍纵即逝的无上妙理,才能变大地为黄金,搅长河为酥酪。道者心性一致如此,实乃天地轮转之造化。
话说李玄自离开寺庙后,心头不觉有些烦闷,便于那林荫处给自己下了道隐身符,不驾遁也不腾云,只是施展那缩地之法,一步百十丈,越山林沟壑如平地,不多时已去甚远。
如此到得晌午时分,他才把速度放缓下来。立身荒野,望着远方天际,思潮蔓延,良久后,他才自嘲地甩甩头,继续前行。因念及道论上所言,修道之人要多游山水,以涤心胸,多立功行,以坚善果。于是,他在沿途游历之际也做些与民为利的善事,如此不觉已过三日。这天黄昏,他行至一山冈,但见此地风景秀丽,自然之气充盈,不觉多停留了一会,以便饱览一番这别致的风景。
这时天已垂暮,放眼望去,只见山下一片翠林,鸟声不绝,一派自然祥和。李玄正自看得开心,突然远处山涧横起一匹白练,渐渐铺开,不多时,但见云雾翻滚,好似那海涛一般,美轮美奂,这不由让他联想到了小时候常到山巅观看的云铺海。过了片刻,又见云气蒙蒙,开合间布散成锦,群山在这白云簇绕中露出了一个个角尖,好似一盘白玉凝脂,在当中穿出几十根玉笋,非常好看。再回看远处天际,依旧红云朗朗的,一轮夕阳,仿佛被当中一个最高峰顶承着,似含似捧,真乃人间奇观。
直到云海奇景消失,李玄这才意犹未尽地准备前行,才没走几步,就听头上风声绰绰,一个清亮悠长的声音传来。
“请问前面可是李玄道友?”
李玄闻言心里没来由地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在离自己不远的空中,一青一黄两道剑光分别托着两人,离地十余丈,缓缓降到他身前不远之处,正拿眼朝他这边看来。
剑光退去,李玄这才得以细细打量二人,但见右边一人装束有些复古,身穿道衣,戴着星冠,年纪只在二十上下,面如白玉、唇若涂朱,一双虎目深邃宁谧,其上两道锋锐的剑眉斜插鬓角,飘逸之中带着三分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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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则是很正统的达官贵人锦袍装扮,他中等身材,高鼻方脸,年约四十上下,本来是一极文雅之人,但此时却满脸煞气,看着李玄冷笑连连。
“贫道正是李玄,不知两位道兄叫我有何事?”李玄说完,心里难免奇怪,自己自从下山,好像也没与什么修士结交过,而眼前两人居然知道他的名字,这就有点让他疑惑了。
从刚才打量的结果来看,这两人都有不错的修为,左边那人周身气势内敛,却能感觉到其隐藏的犀利锋芒,其修为在三分者后期;至于那古装打扮的青年人则有点让李玄吃惊了,除了外表的出众外,李玄居然在他身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外放的真元波动,这有两种可能,要就是寻常人,但寻常人能架剑光吗?仅此一点,李玄便不会把他跟凡人联系到一起,那么就是修为比李玄高出太多,甚至是达到了七星君乃至八法王境界,或者更高,这应该是李玄进入这个世界以来所遇到的最强之人了。
李玄说完,那对面的中年人欲言又止,只是把脸别过,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俊美青年看了一眼旁边的中年人,转过头来嵇首:“这位道友有礼了,贫道乃乾元山太一门下余清寒,道号剑玄子,这位是我师侄陈连山,我俩来得唐突,还请见谅。”顿了顿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道友与‘魔元宫’可有什么关系?”那俊美青年一脸的淡然,说话不急不缓,隐隐给人一种道德之士的感觉。
李玄闻言,不由愣了一下,心思电转,已开始有了点警惕,当下也嵇首回礼道:“贫道荒山野道一个,只知四处游荡,却从未听说过什么‘魔元宫’之事。”他话刚说完,便觉气氛有了点异样。
“哦!呵呵!如此就好办了!”剑玄子冷笑两声,脸色渐渐冷却下来,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玄。
李玄听这话中之意,似乎有点蹊跷,正待发问,就听一旁的陈连山冷冷道:“李玄,你真是逍遥啊!世人做事尚且留条退路,你却连一缕魂魄也不放过,哼哼……”陈连山说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对面李玄,闪动着骇人的杀机。
话说到这步,李玄已是隐隐猜出了个来由,他知道,该来的终须要来,因果流转不是人力所能违抗和躲避的,何况,逃避也不是他的性格。当下也不慌张,他索性神定气闲地等着对方,看他们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想是这样想,但心里却涌起阵阵无奈;“杀人者,人还杀之,自己要报仇,别人也要报,天经地义,你来我往,只不过徒增一番因果罢了!”
他感叹之余,脸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这些年的经历所养成的冷静心态在这一刻显露无遗。从对面二人的修为来看,一个是七星君这等境界的实力,一个是三分者强者;那三分境界的人到还罢了,这七星境界的人却不是自己这一缕意志能够抗衡的——毕竟一旦他爆发的意志威能或者规则太强大的话,这神国本身的法则是不可能让他这个主人的分身存在这其中的。
他深明这一点,所以他必须尽量拖延时间,好想出一个保全的办法来,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李玄也不例外。他心里有了打算,脸上便不着慌,只是笑着问蓄势待发的陈连山道:“这位道友,请恕贫道愚昧,实在不知你所言何事,还请讲明才好!”
“哼哼……”陈连山听了冷笑连连,讥讽道:“演技到还不错,可笑你既为修道之人,手段毒辣不说,却也是个敢作不敢为的鼠辈。”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浮起悲痛之色,厉声道:“李玄你该不会忘了当初在集市上因为抢夺一个贱女人被你直接灭杀的那个脸上有红痣的大少爷吧!你是要死之人,说给你听也无妨,我便是他父亲,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今天就等着血债血偿吧?”
李玄听了,笑道:“原来是为这事,你不用这么大呼小叫的,我也不瞒你,你儿子确是我所杀,不过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死有余辜,就怨不得我对他下此狠手了!”
看着眼前这个形骸洒脱的高大男子,陈连山恨恨说道:“好好好!好一个咎由自取,我今天也要你尝尝神形俱灭的滋味……”陈连山说完,神态已几近疯狂,就见他把手一扬,打出一道黄光,其中现出一把三尺长剑,但见莹莹黄芒倦目,犀利的剑气呼啸着四射而出,卷起地上沙石,呼呼啸鸣,仿佛有千万把利剑,直奔李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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