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而有力,每一下都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狂喜和期待。
他把自己的旧官袍藏在包袱里,用绳子系在肚子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紧紧地策马跟随着哈里勒亲卫。
从帖木儿远征大军,一直到沙州卫,两千五百里的距离,傅安昼伏夜出,足足走了快一个月,而傅安抵达沙州卫的时间,跟哈里·苏丹派出的信使抵达中军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什么人?”
明军的边军将领大声地质问着,而哈利勒的亲卫们则紧紧地护着傅安,手中的刀枪闪烁着寒光。
傅安大声答道:“我是礼科都给事中傅安,洪武二十八年出使帖木儿汗国被扣留至今!”
边关的夜风凛冽,带着戈壁的苍凉和肃杀,傅安站在大明的棱堡前,换上了他那破旧但浆洗缝补干净的官袍,他的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掩不住他眼中的坚定和急切。
“傅安?”
明军将领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只允许傅安自己坐筐上来,以免被人诈城,毕竟帖木儿汗国的先锋军攻打了哈密卫这么久,谁知道会不会因为打不下哈密卫,转头来沙州卫骗取他们的信任,继而诈开城门。
这位将领很清楚,他们这些在西北走廊的卫所堡垒,都是用来消耗帖木儿远征大军兵锋锐气的棋子,宋晟所率领能够野战的机动兵力是不会轻易调动的,他也怕即便不是诈城,这也可能是帖木儿汗国的计策,目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把明军在甘肃镇不多的机动兵力引诱出来歼灭,这样没有了机动兵力的威慑,帖木儿汗国的前锋军哪怕啃不动棱堡,也可以为所欲为地行动了。
傅安深吸一口气,对着那位面容严峻的边军将领说道:“我有机密情报,必须当面汇报给西宁侯宋晟。”
边军将领打量着傅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看清楚了城下这群衣着异样、风尘仆仆的人马,心中难免有些将信将疑。
毕竟,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沉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伱的身份和你所说的话?”
傅安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凭证,递给了边军将领。
边军将领接过凭证,仔细端详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傅安那镇定自若的神情,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一些,不过他很清楚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仅靠凭证就轻易做出判断。
“这些异族人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护送我逃出来的,帖木儿汗国有贵人想要借我之口与西宁侯说一些事情。”
边军将领挥了挥手,下令手下将傅安一行人暂且安置在军营之中,严加看守,同时派人去通知甘肃总兵官宋晟,必须宋晟亲自确认这位特使的身份和所携带的情报是否属实,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决策。
傅安被领进了沙州卫一间简陋的营房,虽然环境艰苦,但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他已经迈出了重返大明的第一步,只要能够见到西宁侯宋晟,他就有机会将那些机密情报呈递上去,为这场关乎大明安危的国战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很快,傅安就被单独带着去见宋晟。
在历经重重艰险,终于在肃州卫见到宋晟的那一刻,傅安的心情犹如翻涌的江海,难以平复,他看着眼前这位威严而沉稳的将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激动和感慨。
宋晟是凤阳人,朱元璋的老乡,跟脚很正的淮西勋贵,早年随父兄投奔红巾军,参与抗元起义,累功至天宁翼元帅、总兵官等职,在大明建立后,历任武德将军、怀远将军、龙虎将军,辗转福建、江西、大同、陕西等地,不过这些地方都没能留住他,跟他羁绊最深的就是甘肃。
宋晟自洪武十二年起出镇甘肃,抵御北元及别失八里的进犯,并曾经随大将蓝玉远征罕东,使明朝军威远播至西域。
洪武二十九年曾经短暂地南下讨平广西诸苗叛乱,到了洪武三十一年的时候还跟随燕王朱棣一次出过一次塞,双方交情相当不错,在建文帝朱允炆即位后,大约是朱允炆不敢用他来带兵打朱棣,所以又给他派去了甘肃。
靖难之役结束后,宋晟入朝觐见,被朱棣改授为后军都督府左都督,旋即以平羌将军再镇甘肃,赐号推诚辅运宣忠效力武臣,封西宁侯,更是把两个女儿嫁给了宋晟的两个儿子,恩宠可见一斑。
宋晟也没有辜负朱棣的信任,得知帖木儿的远征大军极有可能来进攻大明以后,这两年兢兢业业地修筑工事、囤积物资、整训军队,把甘肃镇为数不多的资源都调配的井井有条,让各卫人马各司其职,并且给各卫不厌其烦地做思想工作,告诉他们要坚定守住自己的城池堡垒,只要坚定守住把帖木儿远征军的锐气挫伤、补给大耗,皇帝就会带着大明的主力野战兵团前来解围,到时候中心开花,是一定有办法战胜帖木儿汗国的。
宋晟的面容刚毅,眼神深邃,紧紧地盯着傅安,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傅安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
但同时,他也敏锐地从宋晟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温和与关切,这让他倍感亲切和安慰。
“傅都给事中,我记得你。”
已经是仓头老将的宋晟开口说道:“洪武二十六年二月,置陕西行都指挥使司所属经历、断事二司用以处置甘肃军务,八月,太祖高皇帝命当时还是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的我署理陕西行都指挥使司事,而直到洪武二十九年我才南下广西与韩观一同讨平苗乱,洪武二十八年你出塞的时候,我曾为你置酒宴壮行,当年还曾笑你这是西出阳关无故人,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是我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