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泊这里有水,肯定就有鱼,也不需要村民费多少劲,整点鱼汤,薅点野菜,泡着馍馍吃都有滋有味的。
而刘婶这边,姜星火怕把人家吃破产,所以只拉着常州知府张玉鳞一起去,跟着刘婶来到她家堂屋。
“国师,您先坐,我这就去厨房再弄一下。”
在院子里,刘婶说完,急匆匆地跑去了堂屋后面。
姜星火从外面环视左右,发现这里除了一桌子准备好的丰盛的饭菜之外,就只剩下屋里有个人正低眉顺眼地擦拭着桌椅,看样子是在打扫卫生。
这时候那人起身,姜星火只觉得是一个熟悉的汉子,他迎了上来,笑呵呵地问道:“国师大人,今儿听说您来咱们乡下了。”
姜星火打量了一下他,想说的话语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怪异。
“你们,该不会。该不会是”
这汉子正是那日喝了断头粥,带着兄弟们打算拼命的“一只虎”。
不过如今穿着衣裳,头上裹着头巾,一副老实巴交的渔民打扮,倒也没了往昔凶悍的架势。
刘婶和“一只虎”对此倒是很淡定,这年头战乱频仍,百姓日子过得也不好,妻离子散都不是什么新鲜事,相熟的人搭伙过日子很正常,更何况刘婶还拉扯着孩子,要是家里头没个男人,更难过日子。
“跟着修坝修了一年,临走前给了路费和一些工钱,就回来了。”
他主动解释了起来,当初姜星火没有重罚他们,而是先在常州府押了一段时间,随后扔去修坝了,虽然也是重体力劳动,但比充军砍头可好多了,而且修坝的劳工吃的管够。
姜星火又打量了他两眼,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说道:“你那些兄弟们呢?现在没做违法乱纪的勾当吧?”
“哪能呢!”
男人的眼中满是惶恐,他知道姜星火杀人的威势,这么久不见,这种威势仍然如旧,让他心惊肉跳,而且若不是姜星火伸出援手,救了他一条性命,只怕他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他只觉得姜星火看起来确实和蔼,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更何况,常州府的父母官就陪坐在旁边呢。
“武进城现在比以前还繁华,不愿意在青萍泊打鱼的,就在那边码头做力夫,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锅里闷的两个菜也端上来了,姜星火一边吃一边问道:“有种田的嘛?”
“有的,我就一边打鱼一边种四亩田。”
“这边清田做的怎么样?”
一只虎小心地斟酌着话语,回答道:“这边穷,没什么地主了,所以也没有官府文报上说的那些投靠的事情,清田大家都挺配合的,若是有些纠纷,也都能协商解决,实在是解决不了的,就以官府那边清丈的结果为主。”
“有不服的嘛?”
“有肯定有。怎么清丈都有不服的,村里有些事情说不清楚。”
姜星火点点头,这是实话,农人确实质朴,但有些恩怨,也确实同样存在。
为什么几千年来,直到最后才出了个“三尺巷”的佳话?或者说,为什么“三尺巷”能成为佳话?
在既定资源极少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是不愿意舍弃自己的丝毫利益的。
这种现状,不能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指点点,因为无论是一块砖还是一寸地,那都是关乎到当事人切身利益的。
就像是那个笑话一样,“我真的有一头牛”。
“下乡参与清丈的胥吏差役手脚干净吗?”
“那倒是挺干净的。”
旁边心不在焉地夹着菜的张玉鳞闻言,这才算是心头松了口气。
“国师放心,咱们常州府的妖风邪气,早就扭转过来了,江南四府里,在清田这件事情上的积极和守律,不说第一,那也绝对是排前面的。”
“那就好。”
常州府,确实之前被姜星火宰了一批官,算是宰怕了,再加上张玉鳞也算是用心,因此这次清田行动,苏州府还有人敢玩“缩弓”,但常州府下面的这些胥吏敢动手脚的却寥寥无几。
一顿饭吃完,已是中午,刘婶收拾碗筷,姜星火等人不便再打扰,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