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真和刁枚是当天傍晚来卫生院探望朱正刚的。
当时,朱正刚同罗莎莎正坐在后院花台,看胡雪花表演芭蕾舞。胡雪花身材高挑颀长,穿了紧身衣,又擦了粉还打了口红,扮相上看,哪里还有疯子影子?加上眉眼传神,肌肤雪白,真就有那明星风范。见了朱正刚,她竟然微笑着朝他点头致意,还挥了一下小手。罗莎莎笑嘻嘻地打趣道,朱助理不错嘛,在镇里已深入人心,连镇里资深美女也认识你。朱正刚嘿嘿笑,却没有接话。他耳边还响着刚才她唱那川剧,真真是好曲目,能绕梁三匝,回味良久呢。
院子里早已坐满人,人们唧唧喳喳笑闹着,好象等待看一场好戏的观众。卫生院不晓得从哪里找来录音机,还有芭蕾舞的音乐磁带。欢快的音乐一响,胡雪花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活象对芭蕾舞还有心得,她垫着脚尖,眼神内敛,哼着乐曲,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十分到堂,把一曲天鹅湖选段演绎得唯妙唯俏。等一曲跳完,她恭恭敬敬谢幕,人们都给她鼓掌,朱正刚也不禁拍起巴掌叫好,想,她会不会唱那川剧呢?。
罗莎莎亲热地拍拍朱正刚肩头,笑眯眯地道,朱镇长,现在你看,胡雪花是不是再正常不过?
朱正刚连连点头,说是。
罗莎莎将嘴巴凑到朱正刚耳朵旁,轻轻地道,朱镇长,你觉得胡雪花靓不?
朱正刚脸色一红,呵呵一笑道,莎莎姐,你开什么玩笑啊——你是不是以为,我色迷迷?
罗莎莎用手将嘴儿一捂,嘻嘻地笑了。
这时,身后有人将他肩头一拍,回头一看,就看见张自真和刁枚了。张自真将朱正刚叫到旁边那苍虬的老黄葛树下,刁枚也随后跟来。张自真对朱正刚说,朱助,看见你精神这样好我们就放心了。你知道吗,吴镇长调走了,镇政府就是刁镇长唱独角戏。现在,镇政府好多事还等你去处置呢。
朱正刚说,哦,我现在身体还不行,不能工作,镇里事情就得仰仗书记和刁镇了。再说,前一阶段我追随吴镇,做了一些错事。我也正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反思一下。张书记,对于这次文化节我所犯的错误,我会写一个深刻检查给党委。
张自真说,哪是你的错,完全就是吴闯一手造成!吴闯这人好大喜功,玩弄权术,军阀作风还一手遮天!当然当然,我作为书记,在监督管理上也有一定责任。小朱啊你千万别自责了,我们都要朝前看对不对?昨天市纪委胡书记来调查此事,我们专门做了汇报。市纪委对这事很重视,要专门调查,还要处理人。损失惨重啊,教训啊。不过这都是吴闯的责任,哪里有我们什么事情?再说,你其实也是一番好心,主流是好的。
朱正刚说,那吴闯也不是坏心罢,难道,他就想把这文化节办砸?
张自真呵呵地笑着。这时,刁枚却将话头接过,她说,正刚,我们不是激光眼睛,吴闯的心我们都看不透彻。不过,他确实就是权利欲,老子天下第一,什么话都是他说了算,连我这副镇长也排挤在一旁,更别说你这助理了。朱助,大约过两天市纪委要来调查,你可得据实反映。吴闯的事是吴闯的,切切不可揽过来。我们的肩头稚嫩,哪里能够承受山一般的重负,你说是不是?
张自真也难得地笑了,他宽厚地拍拍朱正刚肩头说,正刚,你年轻,年轻就是优势,前途无量啊。我最喜欢年轻人的朝气,能够带动我这老头子。以后,镇里事情就是我们三人通力合作。我相信你能度过这难关,重拾信心。好的,你好好养伤,我们走了。
望着张自真和刁枚渐渐走远的身影,朱正刚陷入了沉思。他们怎么总反复强调吴闯,说自己年轻,他们是不是有备而来,要提醒自己事情?朱正刚又明白又不明白,他们找他,到底想说什么呢?抬头看天,夕阳已经西下,天边燃烧起火烧云。一天就这么水一般流逝,朱正刚不由得感慨唏嘘。回想自己到这里已好几个月,却毫无建树,还捅了这样一个大漏子。教训啊教训,谁叫自己这么年轻气盛,办事不考虑后果?呵呵,现在活该郝红云看笑话,朱正刚,你就是扶不上墙啊阿斗,官场,哪里能是你呆的?!他,轻轻叹息一声。
罗莎莎袅袅娜娜走过来。夕阳,打在她白皙细腻的脸蛋上,好像搽了水粉,好生动。她说,朱助理,书记镇长来,是不是谈处理你的事?
朱正刚摇摇头说,我就是纳闷呢,文化节是我提出,所有文件是我起草,所有过程我都参与,他们却说错误都是吴镇长责任。大约是我职务小,免除我的处分?
罗莎莎拍着手儿笑起来,白净脸儿嫣红,腮边露出两只小酒窝儿,真好看。她说朱助理你大喜!既然这样,你何不顺水推舟净身上岸,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朱正刚躲避着她火辣辣的目光。他说,我总觉得这样不地道。做人得讲良心,吴镇还算对得起我。我是男子汉,不能墙倒众人推,莎莎姐,你说是吧?
罗莎莎不以为然。她说,小朱你蠢哪,你无非就是跑腿的,能负多大个责任?再说,吴闯拍拍屁股走了,你可还得在这里呆。就算一个小小纪律处分,在基层也要命。身上有红疤黑迹,说话哪个肯听?你,真不打算要自己的前途了?她语调好轻,还柔,有点嗔怪意味。
朱正刚好感动。这美女,一直替自己作想,真是自己贵人,红颜知己。没有想到,来到这偏僻的乡镇,倒有个女人关心自己,心中不由得荡起了涟漪。眼眶不禁潮润,于是暗自揣度,既然书记,代理镇长都极力为自己解脱,自己干吗拂逆好意,一意孤行?再说那吴闯不仁在先,我不义在后,索性来个一推三二五,能赖就赖,能躲则躲。要是能弄个净身出户,那就善莫大焉了啊。却又摇摇头,这样实在太难为自己,而且吴闯没出本市,以后还得见面。要是不幸见面,该怎样说?罢罢罢,想那么多做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见机行事好了。想到这里呵呵一笑,说,好姐儿真得好好感谢你,给我指点迷津。我年轻经历事少,能遇见你这么个好心人,真是我的造化。这样好了,我们房间谈,你看这些人真莫名其妙,都拿了审贼的眼睛看我们呢。
罗莎莎扭头望周围一下,果然见几个人用了怪怪眼神偷看他们,还嘁嘁喳喳说着什么。惟有那女疯子胡雪花,嘴里咿咿呀呀哼唱着,扭扭小蛮腰,摆摆丰美臀,一副臭显摆样子。罗莎莎鼻孔里哼一声,加大声儿说道,也不知哪里来一阵妖风,妖怪都成精怪!说罢,拽着朱正刚朝病房走。
到得病房,朱正刚说莎莎姐,随便坐。
罗莎莎嘻嘻笑了。她款款到得几前,将一杯热茶双手捧了,递给他。笑眯眯地道,正刚,今儿你真是大喜了,活该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