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嘉德太子见状,嘴角露出微不可见的冷笑,说话却极是友爱:
“父皇,皇妹一片孝心,您何妨尝上一尝?”
庆淳帝闻言,果真缓缓接过茶盏来,太子神色中的得意更加明显。
忽然,皇帝的手一歪,便将那一碗茶尽数泼在了嘉德太子的脸上!
“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嘉德太子立刻跪地:“儿臣有罪。”
庆淳帝起身:“摆驾延寿宫。”
他视线从耷拉的眼皮下一扫仍是笑容甜美天真的嘉敏公主:“嘉敏跟着。”
暖阁里侍候的人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拥着庆淳帝走了。
嘉德太子几乎把牙咬碎:
“嘉敏,你尽管去讨好老头子吧……这皇位,早晚是我的,到时候,我——朕看你怎么收场……”
延寿宫中,庆淳帝终于睁大了眼睛,看着下面跪着的楚大学士,楚烟波。
上次在朝堂上见到楚大学士,还是几个月之前,庆淳帝恍惚记得,那时楚大学士满头的白发,脸色青黄,情况看着比他还糟得多……嗯,是被仲一良在朝堂上接连攻讦给闹的。
仲一良一向体察上意,极会办事,庆淳帝很是倚重他,纵使知道他在下面胡作非为,也懒得管了。
楚大学士年轻时,也是很贴心的,又能替他这个皇帝办事,又能安抚群臣和百姓。
可惜现在他老了,不太办得动事情了,又惹了不该惹的人。
庆淳帝那时由得他们自己去闹,只在最后关头,允了楚大学士告病在府中,不必再上朝,断了仲一良步步进逼的势头,也算是君臣多年,最后的一点仁慈了。
可是如今一见,庆淳帝惊讶地发现,楚烟波居然白发转黑了,虽然仍是满脸皱纹,但脸色红润,气色极好。
他中气十足地向庆淳帝跪拜请安,之后自己腿脚利落地爬了起来。
庆淳帝记得,几个月前,若没人扶着,楚烟波可是跪都跪不下去了。
他开门见山:“楚爱卿今日看来,大有返老还童之貌啊。”
楚烟波呵呵笑着:“不瞒陛下说,老臣前些日子,都已给家中留了遗嘱,却不想,老臣当年的一个学生,从北地派人送了年礼来,年礼中,有一盒丹药,说是能益寿延年,老臣服用之下,果然见效。”
庆淳帝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爱卿,既是你的学生,有如此人才,却遗落在外,你可是大大的失职啊。”
楚烟波立刻请罪:“回陛下,不是老臣不想提拔他,只是我这学生不争气,十五年前,年轻气盛,在京城中因事获罪,流放北地,这戴罪之身,如何能回京效力呢?”
“哦?爱卿此言差矣,岂不闻选贤拔能,不拘一格?纵然当年气盛,十五年流放也该把性子磨好了,正是好用人的时候——却不知此人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老臣这学生姓越,名天骄,流放北地,却也幸得陛下恩泽庇佑,现在内务府下的皇庄上做一个庄头,为陛下效力。”
庆淳帝哈哈大笑:“好名字!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既是朕的人,那朕便作主,即刻赦其罪名,回京待用。”
楚烟波立刻又跪下:“老臣代他谢主隆恩!”
君臣彼此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越天骄到底当年犯了什么罪,更没有提及越天骄在皇庄上炼得的丹药,是哪里来的材料——那都不重要。
楚烟波临出殿前,隐晦地望向了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嘉敏公主。
这位公主仍然一脸天真纯洁的微笑,充满景仰之色地望向她的父皇,似乎她从未与楚大学士有过什么密谈与谋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