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拱、王瑶、殷铁林举五万余众攻入蒲州。拱报诸州,云其只讨张训报杀父之仇,勿犯其锋。等他持节,要啥有啥。
“啪,啪……”两边开满五颜六色野花的驿道上,陶建钊狠命抽马:“这群孽畜!出城前一个个喊得口号震天,誓保少主……真是瞎了眼…”
身后喧闹、惨叫、鼓噪震耳欲聋,斜阳西沉的原野上满是衣冠凌乱的军士。一部分刀枪互捅,杀得血肉横飞。一部分去撵留后车驾。
有人丢盔卸甲,长吁短叹地离开大路,也不知是要回家还是打算投王拱。
更多的三三两两坐在地上,一片乌烟瘴气。
“惜未得手。走走走,剽掠城市俱空去也。”
“王重荣杀得,王珂也杀得!”
“穿绯袍者陶建钊,拿了他去降王拱,想要富贵的跟我追。”
“散了散了,既没抓住留后夫妻,便是死罪。也罢,便与晋、绛之师合流,迎了王拱,拥他做节度使。”
“听说广德公主才十六,这花容月貌的李氏女能让我狠狠挞伐一夜,死也值了,遗憾没擒住。”
“……”
二十五日,战场转移到猗氏县,距府城不足百里。重盈之死,刘训被指玩忽职守,被迫引咎辞职。马步都总管张亳、府城都虞侯陶建钊带着王珂平叛。大军行至桑泉驿而反。护国、神射都发动兵谏,欲为叛军向导。众大躁,保珂党、顺拱党爆发火拼。
张亳死于乱军之中,陶建钊带着王珂夫妻回遁府城。
都教练使张汉瑜逃跑不及,为乱军所得,推为权知军府事,被裹挟着追赶王珂。
嗖嗖!车厢被乱箭扎成铁刺猬。哀嚎接二连三,卫士不断倒下。王珂缩在角落,哭道:“王氏善遇武士,不想今日他们却要杀我去赚那弑父贼的富贵。人尽可夫的婊子,恶人军都不如。”
蒲人还是向着王氏的,只不过大部分换成了有朱温撑腰的王拱而已。
对于大头兵而言,只要不是外人,无论哪個王氏子上位,都要继续用他们。在军人利益不会受损下的前提下,能以最小代价完成权力交接,何乐而不为?
大伙为这事杀得血流成河,傻不傻!
但朱温派兵护送王拱“武装上任”,须得警惕。若这人想趁机侵占河中或是趴在蒲人身上吸血,说不得还要宰了王拱与贼死战。
狼狈逃回河东县,街上鸟雀萧索。武士家族门户紧闭,除去在桑泉驿作乱的护国、神射两都,七院衙军作壁上观,看样子是不打算插手这次争位大战了。等诸子各召外军、州镇兵、民夫分出胜负,再效忠。
珂慰诸军,召衙将议事,但除了几个“托孤大臣”及其亲信部下,默然无应。王珂带着广德公主坐在祠堂里,盯着王重荣的牌位。要是先王还在就好了……
嘭。
突然,房门被推开,一群后院兵涌入。广德顿时小脸煞白,几以为要亲眼见证武夫战前作乱了,起身挡在丈夫身前。王珂想站起来,腿一软,没站起来。鼓起勇气叱道:“兵欲反耶?”
“是属下。”神色憔悴宛如遭了一场大病的刘训拨开人堆,冲夫妻拜倒:“参见留后、公主。”
“你擅闯祠堂干什么?”刚经历了桑泉驿兵变的王珂惊魂不定。
他现在谁也不敢信。
出征前护国都、神射都对他拍胸膛的画面他还历历在目,谁想这群杀材怀的竟是趁他出了府城,在半路上作乱,将他劫持献给王拱的鬼胎?
看了眼风声鹤唳的小留后,刘训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留后若怀疑,训请断之,拿刀来。“
“说吧,什么事。”王珂拉着他坐了下来。
“属下派人联系了盐池镇将陈熊和慈州刺史司马勒。”刘训取出两封书信,递给小留后。
“……安邑、解据盐池之饶,岁输朝三千车,河中亦赖之赡军。四方觊觎已久,伪梁业已令陕州镇遏使何絪屯兵边境,伺机入寇。仆走而负国,下愧三军。先帅授以重任,诚未敢轻离。不若与公主坚守河东县,俟车驾移蒲,则拱、瑶、铁林不足平也……”
这是陈熊的。盐池利害匪小,他一走,汴贼肯定是要来抄略的。
刘训没法指责。
王珂哭丧着脸拆开司马勒的信。
“叱嗟!尔母婢也,安为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