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身上的衣裳是许文秀妯娌三人亲自给做的,花的心思虽是比不得拿去绣庄交的货,可用在老人和孩子身上的料子都尽可能选了条件内最好的。
花样大气样式端正,拎出来摆在村里的众多老妇人前,都绝对是独一份的体面。
可就是这样体面的衣裳,挂在老太太枯瘦到突起的骨架上却无端多了些许阴森,空荡荡的甚至像招魂的魂番。
老太太瘦下去的不是一点半点,肉眼可见的皮包骨,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下去,松垮垮的面皮不受控制地耷下嘴角,发间的银白更是多到惊人,乍一看老了十岁不止,老态毕露。
这到底是怎么了?
桑枝夏迟疑了一刹没忍住,放轻了声音说:“祖母,您近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让徐璈请个大夫来给您瞧瞧?”
老太太听到大夫二字眸子猛地一缩,仓惶又紧绷,硬邦邦地吐出了两个字:“不用。”
桑枝夏心头雾水渐起,越发觉得古怪。
老太太最是不乐意出力干活儿,能躲就躲。
实在躲不过的,干脆就声称自己不舒服,要请了大夫来抓药来诊脉,总之能躺着就坚决不站起来,能饭来张口就坚决不会自己动手。
可最近老太太的转变未免也太大了。
她刚才是听到有人回来了,想出来帮着做饭???
桑枝夏征询似的看向徐璈,徐璈走过来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口吻淡淡:“祖母,三叔和我娘他们在酿酒坊那边大约是到待至夜深了,晚饭我做了给您送到屋里去?”
老太太本能的对徐璈做饭桑枝夏闲着不满,沟壑极深的眉心拧起了结,声气不好:“老爷子呢?老爷子也去了?”
“祖父去了村学还没到回来的时辰,不过回来了大概也是要过去看看的。”
“您要去么?”
“我去什么去?”
老太太没好气地掐断徐璈的话,冷冷地说:“我就在屋里歇着。”
“还有……”
老太太阴沉的目光自徐璈身上扫了一圈,音调莫名尖利:“我不是让你把你二叔叫回来一趟吗?都吩咐你这么长时间了,你二叔怎么还不见人影?”
“你是不是把我吩咐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压根就没去叫你二叔?!”
徐璈面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苦笑道:“祖母,二叔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我纵然是把话带到了,可……”
“我瞧二叔的意思,似乎是暂时不想回来,徐明辉劝了也没用,二叔看起来好像没有改主意的样子。”
老太太似乎是不愿相信,拔高了声音斥道:“胡说八道!”
“既然是我叫他,他怎么可能会说不回来?!我看分明就是你……”
“枝枝。”
徐璈没理会老太太骤起的斥骂,回头对着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的桑枝夏说:“你今早换下来的衣裳我洗了晾在后院,你去看看干了没有,干了的话趁着天还没黑,连带我的一起收进屋帮我叠一下。”
桑枝夏一听他是要支开自己单独挨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老太太也太不讲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