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露面,寻了棵正对着主屋大树待着,盯着那扇紧闭窗户发呆。
这会儿殿下应该正睡着,薛恕在脑海里描绘出他只着中衣、阖目安睡模样,心情就变得极好。
他枕着手臂靠在树枝上,目光锁着那扇窗户,从五更天一直看到辰正。
冷月从西边落下去时,初阳从东边升起来。早春阳光从枝叶间隙洒落,投下斑驳影。
值守兵士换了一班岗时,薛恕就瞧见郑多宝端着洗漱用具进了屋。
不多会儿,那扇紧闭窗户就被推开来,殷承玉身影出现在窗后。
他只着一身玄色中衣,满头乌发倾泻而下。窗外投射光影在他脸上晃动,时明时暗间,竟有几分与薛恕梦里景象相重合。
薛恕顿时坐直了身体,定定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自树上跃下,去了主屋禀报审讯结果。
殷承玉刚洗漱完,就听下头汇报,薛恕来了。
他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早”,还是换了身衣裳出去见人。
薛恕等在堂中,瞧见他出来,眼睛抬起来,眼珠就不动了。
“一早寻来,所为何事”殷承玉在主位上坐下。
薛恕如实禀报了审讯结果。
情形倒与殷承玉所料相差无几,他屈指轻敲案几,半晌才道“昨日城中事遮掩不住,关海山必定已知晓万有良情况。任他缩在卫所里不出来也不是个事,你去一趟,将人带回来。”
“至于海寇之患”殷承玉将能用之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道“孤再另作安排。”
说话间,正好厨房下人送了早膳来。
殷承玉便命人摆在厅中,施施然在桌边坐下。瞧见薛恕还杵在边上,便叫他一道坐下用膳。
薛恕在他下首坐了,却没看面前吃食,只盯着殷承玉。
殷承玉礼仪规矩历来被称为典范,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他夹起一块白玉桂花糕轻咬一口,慢条斯理地咽下,凤眼斜斜瞧着薛恕“若不想吃,便滚去办事。”
他这一句话并未带什么恼意,反而因着那双斜斜瞥过来眼眸,带出几分撩人情思。
薛恕眼神霎时热烈了起来,压得极低眼睫之下,无数情绪交织翻腾。
他低着头,极慢地拿起筷子,去夹放在殷承玉面前那碟白玉桂花糕。
却在伸过去时,被殷承玉用筷子压住。
殷承玉打量他面上神色,神情似笑非笑“不是不喜欢吃甜”
薛恕抿起唇,半晌才说“殿下喜欢。”
殿下喜欢吃,那他便也喜欢吃。
他想知道对方喜欢东西,是什么滋味。
“那这一碟便赏你了。”他话取悦了殷承玉,他收回手,示意边上布菜下人将那碟桂花糕放到薛恕面前。
刚上桌桂花糕只动了一块,那被殷承玉咬过一口半块就放在最上头。
殷承玉放下筷子,端起热茶轻抿一口,透过氤氲热气看着薛恕。
见他果然又先去夹他吃过那块,眉尖便动了动,勾唇笑起来。
用过早膳后,殷承玉便去盐使司官署寻方正克。
磨磨蹭蹭不想走薛恕则被他打发去了卫所逮关海山。
方正克伤已经养好,这段时日里他待在官署里大门不出,只安心理清盐使司卷宗和账目。当日万有良为了毁灭证据火烧盐使司档案库,殷承玉安排人虽然抢了一部分出来,却还是有不少损毁。
“如今虽然已经理清部分,但不过是冰山一角。”方正克满面怒色“只看这残留账目,管中窥豹,便知这些年来长芦盐使司内里如何”
这些年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望京到地方盐政官员,恐怕没几个是干净。
“殿下若想动其根本,还得想办法厘清历年账目才行。”
“这有何难”殷承玉将整理出来账目一一翻阅过后,道“方御史且瞧着吧,孤自有办法将这些蛀虫都揪出来,盐税事关国本,长芦盐使司之乱象决不能再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