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巨鱿之血是蓝色的,在海面上也看不出来是否有血污,众人正在船上张望之际,忽然海水翻涌,一张巨口从水下张开,一口咬住了那巨鱿的脑袋。
船上众人皆惊呼起来,以为真是先前被杀射杀的龙王鲸冤魂不散,有胆小的海盗已经吓得跪倒在甲板上,连呼“龙王爷饶命”了。
但细看之下,这条龙王鲸并非先前被射杀的那条,它们的颜色明显不同,这条巨鲸的皮肤黑中透褐,露出海面的身上沟壑纵横,颇多褶皱,看起来比先前那条龙王鲸更大只怕年岁也更大些。
那巨鲸一扬头,将巨鱿脑袋囫囵吞下,那鱿鱼虽死不僵,触须乱颤,无力地抽打着龙王鲸的脑袋,那巨鲸的大脑袋上交织着无数条鞭痕似的疤痕,想来就是这种巨大的鱿鱼触手抽打所致,但此刻巨鱿的抽打只是死后的抽搐,巨鲸巨口吞咽之下,将那鱿鱼的触须吸溜吸溜尽数咽了进去。
船上众人看得呆住了,居然忘了用弩箭射它。
巨鲸吞下鱿鱼后,一个猛子扎入海中,不消片刻又复昂起脑袋,喷出一道水柱,独孤湘道:“糟糕,许大哥,看来你刚刚射杀的是龙子,如今老龙王来寻子不着,要来寻你晦气了。”
许远生性也甚诙谐,以手掩口道:“一会儿老龙若是问起,我们只推说不知,湘儿,你可千万别说漏了。”
此刻巨鲸离开海鹘船不过数丈,一轮巨眼在水波间似看非看地注视着船上众人,饶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都觉得双腿发颤,喉头发干,独孤湘和许远居然还能互相插科打诨,确也令人佩服。
巨鲸口中发出人们熟悉的“咔哒咔哒”之声,又慢慢沉入波涛之中,忽然海水一黑,如同有数百缸浓墨同时打翻,将船边的海水尽数染得墨黑。
这条龙王鲸巨大的尾鳍扬出水面,将海水溅上海鳅船,人们低头看自己的衣衫,竟然都染上了一个个墨点,独孤湘道:“海水怎么黑了?”
一上了年纪的海盗道:“是巨鱿吐墨,鱿有硬鞘者为乌贼,其腹中怀墨,遇险喷出黑墨来隐藏自己。”
许远道:“世谓乌贼怀墨而知礼,故俗云是‘海君白事小吏’,能染黑这么大一块海面,这乌贼得有多大啊?”
人们很快就知道这乌贼有多大了,只见海水一分,一条龙王鲸头顶着一顶红色的“帽子”跃出了海面,此鲸又与前者不同,身形只有被射杀的巨鲸的一半,看来是一条幼鲸,它脑袋上顶着的也不是帽子,而是一条巨大的红色乌贼!
这乌贼的身子如同一柄放大了数百倍的巨矛,口中有八条腕足,牢牢扣在龙王鲸的脑袋上,仿佛一顶巨大的帽子一般,更有一对长得多的触腕,在龙王鲸宽大的头颅上绕了数匝,最可怕的还是巨鱿的眼睛,与方死去的鱿鱼灰白色毫无生气的盲目不同,这条巨鱿的眼睛足有个人的脑袋这么大,烁烁放着蓝光,仿佛两盏来自幽冥地府的不祥之灯。
龙王鲸以深海巨鱿为食,但这条巨鱿显然占据优势,两条长长的腕足牢牢箍住了这条小龙王鲸的脑袋,令其无法张开嘴巴,这条小龙王鲸,口中勉强挤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似乎在求救一般。
海水一分,先前那条巨鲸浮出海面,侧头想去咬罩在幼鲸脑袋上的巨鱿,熟料巨鱿力量极大,使劲一扭,幼鲸在海中大了个滚,撞向巨鲸鱼口中,巨鲸连忙闭口,幼鲸撞在它下颌上,如击巨鼓,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巨鲸摇头摆尾游开去,张口悲鸣,“咔哒”声愈密,颇显焦急。
独孤湘道:“看来龙王一家都来了,如今太子有难,老龙王急了……”
巨鱿不能发声音,只顾将腕足越收越紧,将那幼鲸的嘴越箍越牢,竟然渗出血来,原来那巨鱿的腕足之上生有带钩的吸盘,钩爪竟然刺破了龙王鲸粗厚的表皮,深深嵌入肉中,幸而没缠绕在它的眼睛之上,否则非把双目刺瞎不可。
一鱿一鲸在海面上展开无声之战,众人看着既心惊胆战,又忍不住要多看几眼,一时都呆在那里,看得出神。
身形巨大的龙王鲸再次露出海面,头顶喷出一道水柱,这次却以尾鳍猛扫巨鱿,“啪”的一声打个正着,想要将那巨鱿从幼鲸头上拍落,然而巨鱿的十条腕足皆有带刺的吸盘,两条长触手更是牢牢抱定了幼鲸的脑袋,一拍之下,无数尖刺在幼鲸脑袋上拉扯,痛的那幼鲸口中“咯咯”直响。
巨鲸显然颇为忌惮幼鲸受伤,在它身边巡梭,竟不敢再上前攻击巨鱿,好在龙王鲸皮糙肉厚,巨鱿虽然牢牢抱着它的脑袋却也拿它无可奈何。
那幼鲸见在海面上无法摆脱巨鱿,脑袋一沉向水下扎去,巨鲸见状也跟着潜入水中,两条尾鳍一前一后高高扬起,又溅了众人一身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