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校尉又道:“对,对,好像就是叫这个羊咀嚼城……城中粮草叫羊给咀啦,无粮无水,白蛮守住了南城墙,北门之外还有南诏骑军,我们岂非自投罗网,自陷死地?鲜于老贼实在是糊涂透顶,刚刚还叫我等不畏生死猛攻陷城,见了城中情景又叫我们快点保着他突围逃命。”
李珠儿冷笑道:“如不突围,等南诏合围后,那可真是有死无生了。”
孙校尉道:“是哩,姊姊说的是,留在城内那是必死无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突围求生。”
他也跟着江朔叫李珠儿“姊姊”,李珠儿瞪眼道:“哪个是你姊姊?你们突围时南诏应该不会硬拦,但归途可就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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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校尉惊讶地问李珠儿:“姊姊,你怎知道?各路生番全都就地投降只求活命,只剩下我们这数千唐军老弟兄保着鲜于仲通突围,当时南诏骑军几乎是一触即溃,我们还道是南诏人畏惧我军强弩了,之后我军一路败时才知道南诏人的厉害,无论我们跑的多快,都会有南诏人从密林深处突然杀出,我们结阵反击,他们马上又躲回山中,这帮蛮子难缠的很,骑着小矮马却跑的飞快。”
江朔道:“这是南诏所产滇马,天生矮短,却其实是成年马匹,滇马耐力最好,就是连着跑一个日夜也不用歇息。”
孙校尉道:“是,是……少主果然见识广博,我说怎么甩不掉南诏人,原来是他们的马耐力好,南诏人日日夜夜坠在我们屁股后面,如附骨之蛆,甩又甩不脱,打又打不过。鲜于仲通那老贼在骑兵的簇拥下,自顾自逃命去了,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步卒,大部分人不是死在什么羊咩咩城下,而是死在败退回来的路上。”
江朔道:“啊……鲜于节度使竟然抛下大军,一个人回了成都府?”
孙校尉啐道:“嘿,更可气的是,上个月听说吐蕃兵出雅州,他觉得待在成都府也不安全,已经一路逃回长安去了。”
众军卒跟着一起哄笑起来,说了这会子话,他们亦松弛了不少,趁着江朔、李珠儿专心听孙校尉说话之际,手上嘴上不停,气氛也慢慢欢乐起来。
江朔奇道:“鲜于仲通兵败,丢光了人马辎重,仅以身免,居然还敢跑去长安,难道不怕被捉拿问罪吗?”
孙校尉不屑地道:“问罪?你道鲜于仲通的靠山是何人?”
李珠儿怒道:“少卖关子!”
孙校尉道:“是,是……鲜于仲通开元廿年就中了进士,之后十几年却一直没有实派,直到他巴结上杨妃之兄杨国忠,如今在朝中杨国忠的权势只怕比李林甫更高,杨国忠收了钱真办事,立刻举荐鲜于老儿一个实缺——剑南道节度使。”
孙校尉又道:“其实此次攻打南诏,也是杨国忠的主意,他持剑南节度使旌节,让鲜于仲通进攻南诏也是为了给自己谋一点军功。”
江朔一拍桌案道:“杨国忠误国误民,实在可恶!”
孙校尉道:“可恶的还在后面呢!杨国忠怕被问举荐失察、识人不明之罪,竟然伪造战绩,将大败说成大胜,咱的鲜于大人还做了京兆尹哩。”
江朔心道:这样的故事自己这一路来已经听得太多了,东军是如此,西军亦是如此,现在剑南节度使也概莫能外,朝廷之中李林甫如此,杨国忠又是如此,都说大唐盛世,这是怎么了?
李珠儿问道:“那另一路唐军呢?”
孙校尉道:“嗨……戎州出发的那一路,本就是各路生番凑起来的,行军路上一路鼓声震天,看似热闹进军速度却极慢,一听说咱这边败了,早就一哄而散了。”
李珠儿冷笑道:“果然不出巨子所料。”
孙校尉顺口问道:“锯子,锯子是谁?”
江朔问李珠儿:“南诏军会趁势进攻这里吗?还有,吐蕃军能攻陷雅州么?”
李珠儿不假思索地道:“不会!南诏军能击退唐军,全赖熟悉地理,他们可以在山林中偷袭唐军,却难在攻城战中取胜。至于吐蕃,雅州道路狭窄,吐蕃进军艰难,况且南诏一战,剑南镇其实只损失了几千唐军,西川尚有二万健儿,只需调配得当,层层设防阻击,吐蕃从绝对无法从西面攻入剑南道。”
众唐军听了皆以为然,频频点头,这时只听一人朗声笑道:“小妮子这番话倒说的极有见识。”
江朔这才发现酒肆最里面的角落里竟然还有一客人未走,此刻那人从阴影中走出,只见他五十出头模样,须发已见花白,一张方阔的大脸晒的黑中透红,虽然穿着灰布短衫,但腰杆笔直,身子板正,一看就是行伍出身。
孙校尉见了那人模样,忽而大喜道:“呀!莫不是李宓,李都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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