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美看着眼前这个丈夫,要不是我和你生了个儿子,才不遭这份罪呐。我回苟家店去?也不行,白老爷子的死与我关系重大,那白大小姐饶不了我,就算她不记前仇,那账房苟先生,也够我受的;回‘远鹏’大车店亲哥哥赵家财哪里去?更不行,让这该死的全无妄和那蛊不赖搞的,哥哥现在也倾家荡产了,哥哥和嫂子、孩子还没地方安置呢,他也顾不了我这个妹妹呀……
全无妄在思前想后,扒拉着手指头算。现在谁能让我这个老婆暂时有个落脚歇息之地呢?都说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可我全无妄……哎?有了,他脱口而出三个字:“洪小炮!”
一声洪小炮,把赵家美刚才的乱想打断,不耐烦地说道:“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能不能省点力气,留着打蛊不赖行不?”
全无妄看着赵家美,就将手插进破衣服的怀里,摸索了好半天,在怀里那一锭大银子的周围,转圈抠搜着,终于将手抽了出来。他伸开手掌,掌心里只有数枚铜钱和小小的一块碎银子。他把手往边上坐的赵家美面前一伸说道:“给,你拿着,在城里住下吧,海头村我自己去。”
赵家美没接那点铜钱和小拇指盖大小的碎银子。你这是儿子有下落了,想把我这个人老珠黄的老婆甩掉吗?她一下子离开靠椅全无妄的身体,眼睛狠狠瞅着他那腰子脸,不满意的嘴角使劲撇了撇说道:“你让我上哪去?这点钱能住几天客栈?你几天能回来接我?”
全无妄苦笑了下,你还想住客栈呢?我们成天住马草垛、房檐下……难道说你不知道吗?算了,我不让你去住那些地方,我给你找个好去处。他说道:“这点钱你省着花,我不一定几天才能回来接你,蛊不赖又狠又鬼,很难对付。你上洪小炮那里去先住几天。”
赵家美也不愿意再走下去,有个暂时能歇几天的地方倒不错,但她对刚才全无妄说的这个地方顾虑重重,更是有些不放心,连续追问道:“能行吗?他这个人可靠吗?”
全无妄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管是有病乱投医也好,还是临时抱佛脚也罢,就是扔,也要把自己的老婆留在源海城。他眨巴了几下蛇眼说道:“你就说,你是他婶子。”
赵家美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全无妄,心里忐忑不安地问:“那傻小子连爹都不认,他能认我吗?”
“我和他爹是把子兄弟,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全无妄急着去海头村,说话时,屁股已经离开了青石台。
赵家美觉察出他的动态,连忙伸手给他摁了一下:“你先别急着走,你告诉我怎么去。”
全无妄被她又给摁到青石台上原地坐下了。这娘们啰哩啰嗦太烦人,我急着去找儿子,现在没那闲空。他不耐烦地说道:“走着去!”说完,又抬起屁股,快速站了起来。
赵家美在源海城骡子街全府住过一年多,知道洪小炮城里的两个住处都在城西,气得脸阴着骂全无妄:“你不早放这个屁,眼看快到南城门了,我还要再走回城西去。”
全无妄现在心事全在儿子和蛊不赖身上,无暇顾及眼前的这个老婆,他看着南门上空的蓝天信口说道:“就几里远,你爱去不去。要是不去,那就起来跟我走。”
赵家美一听,跟你走?我现在都走不动了,再走,非累死在路上不可。她只好放缓了语气问道:“他不认我怎么办?你有信物没?”
全无妄心想,什么信物?我身上就一把腰刀,一柄匕首,给了你,我空手去找那蛊不赖算账。再说洪小炮那傻小子也不认我这些东西呀?难道路上就碰不到别的意想不到之事了,若发生了突发事件,没有武器怎么对付?娘们,这点小事也啰嗦个没完,他不认你,你就不会耍赖不走……忽然想起赵家美背上那少量行装的破包袱里有件衣服,那衣服怀里有一枚骰子。就说道:“在你背上的包袱里有个骰子,他若不认你,你不要说别的,把骰子放他眼前,让他先说。如果他说大,你就说小,他说小,你就说大,只要连续三次,他一定认你。”说完,抬腿就顺街道向南走去。
赵家美看着全无妄的背影,担心地追问着:“这样能行吗?”
“行,这没问题。”全无妄离赵家美有一丈多远,停下脚步,也没回头,没好气地说道。
赵家美并不放心,又赶紧追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全无妄也不回答,脸色发紫,抬腿继续往前走。哼,别的办法?难道你还想用别的办法吗……
源海城位于源江入海口之处,奔腾不息的源江在此放缓了脚步,已是水缓江阔,海天相连。在这浩渺的江海水面,有数个岩石小岛隐现于起伏的波涛中,大部分小岛都苍翠如黛。
源海城的南门外连接着一条脊状土路,路的两边是极目无边的沼泽苇塘。这条土路是条天然的低矮岩石山脊,高不过丈,由于千万年的风吹雨淋日晒等天然侵蚀,才形成这条南去的通道,非人力填垫所为。现在的沼泽塘苇正处于春生萌芽期,嫩翠的芽儿不过寸高,竞相争沐着春晖,一派生机盎然景象。沼泽水面则是另一番景象,鹤、鹭立于浅水中,等着鱼儿的到来;鸥、鸭嬉戏或旋飞,呼唤着伴侣比翼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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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不宽的土路上行人较少,大部分都由南往北行走。几个渔夫和渔妇挑着筐或挎着篮子,三三两两在东升的朝阳下向城内快走着,为一天的生计起早奔波忙碌。那些筐和篮子里基本上都是满的,白、青、黑、红……各种颜色;鱼、虾、蟹、龟……或死或活;卧、躺、伏、趴……于篮、筐之中。
一个衣服脏破,左部腰间斜挂刀鞘,右面腰间匕首卧于鞘中,发散于肩,满面倦色的人,逆着这些向北面城内而来的人,迈步向南疾行,他就是全无妄。他必须沿着这条唯一的通道,到那个五十余里外的海头村去。
一些准备进城的男、女、老、少们,不时抛过好奇的眼光,看着这位身着邋遢,清早独行出城且步履匆匆脸带凶气的人……
全无妄现在可没心思去理会这些渔夫和渔妇们。脑子里全是找儿子!打蛊不赖!意识里只有几个字,快,再快!他几乎在小跑着……
赵家美在全无妄走后,又坐了较长一段时间,才起身去城西的。她由于一夜未眠,加上路途劳累,且又是个妇道人家,只能走一段,就歇一歇。她先选择了最近的‘青林书院’作为寻找洪小炮的方向,如果他不在此处,就再去那稍远点的‘破天拳坊’。在数次歇息与行走交替过程后,终于在接近晌午时,赶到了书院的大门口,累得嘴里喘着粗气,倚在路边一棵小树上,想再歇息一下,然后到大门口询问一下。
也就在这时,洪小炮的仆人吴家羊牵着匹马,从书院的大门口出后,来到大街边。
赵家美赶紧向那人看去,似乎那面孔有点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还真想不起他究竟是谁。
吴家羊一踩马镫,翻身上马,就沿街而去。
赵家美本想上前问问,可在不知他是谁的犹豫不定中,错过了时机,他已经走远了。她望着远去的背影,脑子里也想了起来,他不就是洪小炮的仆人,叫吴家羊的那个人吗?一时间,懊悔得要命,再想叫,已经来不及了。
洪小炮住的这五间面街上房,虽然房子面街,但面街的墙面却有窗无门,进出必须经过‘青林书院’的大门。
大门口看门那个书童,虽然名叫书童,但不能进学堂读书。他是穷人家的孩子,人家花少量的银子雇来给看门的。需要他装装门面,显得府高童轻,起揽客进才的作用。
昨天,洪小炮才刚刚伤愈回来,不过药师嘱咐过,还需再继续休养调理一个多月。至于他为什么会回来?则是他知道并确定了一件重要事情,那就是万从雪已经到源江城去了。不管是傻汉子等老婆也好,还是傻老婆等汉子也罢,总归是人走了。那天鹅都起飞了,还和个老猫似的,成天瞅着那草窝有什么用?他也只好鸣金收兵,撤了回来,准备养好伤,打起精神,来日再战那丰明烨。洪小炮回来时挺高兴的,瓜子、核桃……买了不少,季四灵和吴家羊是每人拎了一筐。
看门的那书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在门口就被洪小炮连续掷出的那几样东西给砸中。看着书童回避躲闪的样子,他余兴未足,随后又特意追加了几把。等洪小炮走进内院时,他自己就赶紧把那些东西全部捡起来。书童心里这个乐呀,这傻子,怎么不多撒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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