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彻底失控了。没有人再去追问那个抽刀割断绳索的汉子到底为何如此,他们只是惊恐地看着疯狂的难民如饿虎扑食一般地抢夺着一匹又一匹的麻袋,黄褐色的土地已经被满地的白米粒铺平。
“退后!”
带头的汉子,双目猩红,满脸狰狞,他手起刀落,将眼前一个闷头往怀里塞米的枯瘦男子砍翻在地。那男子还未来得及挣扎一声,殷红的鲜血已将满地才白米染成血色。
“杀人啦!”人群里有人高声嘶吼,声音里除却恐惧,还有一丝愤怒。
已掏了满怀白米的人开始后退,后来的还未凑近马车的人仍旧不顾性命地向前涌动。同样是死,与其等着被饿死,的确不如冲上前去疯狂地搏一把。或许,真的能搏到一口救命的粮食呢。
人群再次停滞了,求退不得,求进不能。几个押车的壮汉开始疯狂地砍杀马车四周的难民,手起刀落,斩下一颗头颅就像切来一个熟透的西瓜。
那群人,疯狂的杀着。血腥弥漫,血色弥漫,血影弥漫……是一片鲜血染红的世界。
我和李小谦被夹在人群中央,脸颊被人挤得紧紧贴在了一起。
“你可别亲上我!”李小谦勉力地发出声音,“我会吐的!”
我也会!
我心里这样想的,使劲地将脸向一侧拧,尽量让自己的嘴巴离李小谦的嘴巴远一点,再远一点。
忽然,我看到一个少年。
一个披散着头发,样貌有些英俊的少年。他正抱着满怀的大米,向人群之外挤着。只是,拥挤的人群已在他面前形成一道铜墙铁壁,他如何也挤不出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眼睛瞪得如牛铃般大小的汉子,满目猩红地挥舞着长刀,正在他身边疯狂地砍杀着。
那把染满鲜血的长刀不停地挥舞着,夺走了一个又一个可怜的生命。眼看着,那少年即将成为那并血红长刀下的亡魂。
我心头骤然一紧,大喊道:“住手!快住手!”
却哪里有人肯住手?!
他们似乎是已经陷入一种病态的疯狂之中,疯狂得让他们的耳朵障蔽了周围的一切。
刀离那少年越来越近。我仿佛已经看到他血溅当场,轰然倒下的画面。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心口很痛,一股热腾腾的怒气从丹田涌出,顺着全身经脉在游走。
“适可而止!”我大喊一声,双手用力向四周一推。四周传来诧异惊恐的尖叫,其中也包括李小谦的一声:“姬旦丙,你大爷……”声音越飘越远,铜墙铁壁一般的人群竟然被我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顾不得多想,双足点地向上一跃,跳起一人高。九郎剑顺势出鞘,我单手向外一推!
剑如一道光芒射向了那眼如牛铃的壮汉。
壮汉的杀戮忽然停滞了,他满目诧异地低头看向胸口。九郎剑已从他后背刺入,前胸刺出,他拧着身子,或许是想要寻找掷出夺命短剑的我,却还未看到我,就已颓然倒地。
2。
当蜂蛹的难民彻底散得无影无踪之时,车马队两旁的地面已是一片红白交杂的场面。
满地尸体,遍地狼藉。
我默然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不停地颤抖着。这样的惨烈,平生我只见过两次,一次是此时,另一次便是那夜一片火海的雁荡山。
我走到一具尸体前,拔出我的九郎剑。一滴鲜血在剑尖儿上滴落,正落在一颗洁白的米粒上。那颗米粒登时变得殷红如血。
不!那就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