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卓子,揣测她今夜于战场边缘的小土丘上,在等待什么?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不去猜了,丑时已过,我翻过身,躺在这冬季的野地里。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商水也勉强算得上大江大河了,我能感觉到它静谧地从战场的南侧悄然流淌,这可是羲和的母亲河啊,接下来的这场大战,将有多少人的血,洒满原野和城关,直到沥沥春雨来时,方能尽数归于江流。
冬日夜空最亮的三颗星此时熠熠生辉,天狼星此刻正当空,南河三已经走过今夜的大半旅途了,参宿四……
我跳了起来,拿起窥天机再望向卓子……果然,她面朝的方向是梁城西南角,从西山军的所在望去,那里便是参宿在日落后升起的方向。
冬季,参宿最盛,冬至前后夜晚的丑时,参宿四可划过正当空,夜空里的声势甚至可比肩天狼。而后,参宿的星轨开始逐渐偏南,冬末春初的整个夜晚,参宿都沿着南边的苍穹,越飞越低。以惊蛰为交割点,参宿将没入南方的地下,而心宿将从北方的天穹逐渐升起,并在夏至前后,占据中天的星轨。
卓子在寻找这片未来战场,参商的运行规律……惊蛰当然是最佳的日子,但显然战事不可能推后到那个时节了。我的心,又灰暗了,脑海里回荡着那日书生梁丹诛心的话:
“原本那把商剑,是离天剑意,被我们的卓玥神女,偷偷改成了雷魂剑意,原本就是为你……“
忘了问梁丹,卓子的参宿剑,剑意又是什么?
原本打算悄悄摸过去吓一下卓子的兴致,此刻已意趣阑珊,我轻叹了一口气,回眼望向商水,突然想起个事,就下了山丘,一路潜行,朝着当年第二次离开梁城后与三小只碰头的那个河湾而去。
………………
事情得往回拨半年,起因是一场考核。
我对钓鱼是没啥研究的,倒是小蛟乐此不疲,尤喜钓鲤鱼。在巫峡长江里肯定是不敢了,自从化龙之后,可以腾云驾雾了,就总在半夜潜入巫峡县北那一片大湖里解闷。因为已经离了巫峡,湖泊又是在楚境,所以锦绣对此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也就懒得管了。
小蛟倒也不是为了吃鱼,毕竟他也还是很小心地避免触怒长江水族,私底下他偷偷告诉我,那是湘水老龙给他留的作业。老龙王的考核方式也是很新奇,例如一个时辰内需钓够20条白鲫,只准一杆一线一钩,饵料自备,不可施展神通作弊,但凡数目不够亦或钓上了别的鱼种,考核便算失败。
一开始,小蛟那是焦头烂额,以前在商水,想要打牙祭了,直接利用他种族的威慑力就能把周围的鱼虾吓得一动不动,任由他生杀予夺。可老龙王不准他作弊,只能靠一根竹竿精准捕获特定鱼种……小蛟那是绞尽脑汁,先从鱼饵入手,他琢磨什么样的鱼喜欢吃什么样的食物,从而制作特定的鱼饵,可终究效果有限,长江流域水生物种何其之多,爱好相同的鱼儿没法严格地靠饵料区分开来。
总之,后来各种方法都尝试了个遍,例如从沉底、半沉这种栖息性,湍急水流、河湾平缓、活水入口这种鱼儿适宜的环境入手,到不同鱼儿吞食饵料的鱼漂动作。总之,就是一个,不是目标鱼,哪怕吃光鱼饵小蛟也不提杆。怎奈何有些蠢鱼,你不提杆,它自个一口连钩带饵料一口吞到肚子里,直接就挂上了,你不要可它自个跑不了……差点把小蛟气炸,连续多次考核,枯坐一个通宵都通不过。搞得秀才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某天把小蛟拖到自己帐篷里去耳提面命地传授一套方法,小蛟茅塞顿开,尝试几次后,便轻松无比地通过了龙王的考核。
老龙王甚是诧异,抓着小蛟和秀才打探究竟用的啥窍门,结果两货死活不肯说,直到后来老龙王忍痛从自个宝贝袋里掏出两样好东西,才换来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现在就在我的手中,我还记得秀才一本正经,仿佛禅让皇位予我一般的惺惺作态:
“世间玩弄心术如书生者,只知趋之以利,却不善避之以害,更难者便是趋利避害双管齐下。非其不知也,而恨其不能也……书生其人,终日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眼高而手低,汝不应效仿之……“
就差没最后说一句,吾观汝天资聪颖,必成大器,吾手中有一书可助汝,十文铜板便赠与汝,何如?
按照小蛟的理解就是,狼与狗皆喜肉食,但把肉和屎搅一起,那便只能诱狗,而狼是决计不会吃的……
书生恰好听到了这番对话,红着脸憋了半天……最终憋出了一句:“我没吃过屎,我不如秀才……“
好吧,我手里的不是拌了屎的肉,而是另外一种,“王八窝子“,专门用来诱王八的,王八,俗称鳖,我也曾误把一头赑屃,称为”老鳖先生“。
我一抬手,王八窝子就远远地飞入了商水之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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