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朱陶阳小云三人还是离开了千丈山,对于慧千的挽留,小双没有什么感觉,一座已经被毁掉的寺院,还要靠残余的僧侣居士靠心血重建起来,小双认为不值,但是,人性人心如此,既然已经入道就很难拉回来,所谓各走各道,你是苍生又不是我的亲人你爱干嘛干嘛吧!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下山途中,一些胆子大的居士忍住口出恶语却忍不住冰冷的眼神,那座心中的圣地被毁,与这三人有莫大关系,你们没来时候好好的,你们一来寺院没了,一座千年古寺,多少代人的心血,没靠朝廷一分钱赞助,都是百姓蚂蚁搬家搬出来的,那不但是信仰,更是他们的骄傲,如今一切都没了,你们可倒好,一拍屁股走人了!
山脚下,那个极为幸运没受波及的村子是为禅寺提供香火和居士的主力,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定居在山上挂单,他们对禅寺的毁灭尤其如丧考妣,对多事的人愤恨尤为强烈,此时,他们看不到那些没死的人是如何活下来的,只看到这三人毁掉了他们心中的圣地和骄傲,听说神仙是慈悲的,讲讲理总可以吧?
和神仙讲理,想想就很刺激。
愣头青们来活了,在万众瞩目之下有那么一种慷慨赴死的激昂和在暗恋对象面前表现出大义凛然的形象,堵住了那条小路,手中多是农具,而不是凶器。
小双平静的站在人群对面,两侧是冷漠的朱陶阳和有点心虚的小云。
愣头青气势汹汹,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眼中冒火,手中当做武器的农具有微微颤抖。
一位中年妇女推开愣头青们,颤颤巍巍来到小双面前,然后一屁股坐下,嚎啕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拍着大腿,哭声夹杂着数落,极为有节奏,“一座寺院,我们男女老少废了多少心思?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心血。你知道什么叫心情愉悦吗?手里捧着香,膝盖下是蒲团,耳中是佛音,心中是佛祖,一场法会,解了多少人心中的迷惑?殊胜啊,我们多少代人将心托付给禅寺,托付给佛祖,他庇佑了我们千年,香火不断,可是如今呢,你们来了,寺院没了,若是天上仙人都如此,你们的慈悲心何在呀?”
这段极具蛊惑力的哭唱极有煽动性,愣头青开始跃跃欲试,法不责众,相互依托,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这让小双有些失望,若是自己的好心肠赋予这些人,那么,自己又何苦来哉?
不得不相信某些邪恶教义洗脑之力的巨大,这些人在骨子里已经不是寻常百姓,他们把自己看成是修来生的修道人,是指望来生往生极乐的人。这些人,似乎亲情也不在乎,谁要是忤逆他们心中的信仰谁就是他们的敌人。神秀杀了山上信徒千人,却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却偏偏围攻救了活着的人一命的小双,这些人的信仰已经走向了偏门。
小双没有我本本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失落,而是对人间人性的一种失望,特别是对这些被洗脑的人更是失望。大道之下,修道人本就是以最羸弱的苍生为底线的,反而是那些视苍生为蝼蚁的山上骗子,得到了苍生更多的尊重和爱戴。
这事找谁说理去?
他想起了红庙村的那些百姓,生活在杂七杂八的山上神祗和隐姓埋名的通天大能中间,以最淳朴的生命意识平等看待一切人和事务,对于一些看得见的神通除了惊呼一声“我靠”,然后就归于平淡,那是一种什么情怀?所谓的禅寺和神秀们,能不能将那样的人洗脑,变成信徒?
绝无可能!
小双看着脚下嚎啕的妇女,问了一句:“佛在心中,你的佛在哪儿?”
妇女胡乱的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擦在小双的裤腿上,然后抱住小双的大腿,呼喊道:“我不管,我们一家供养寺院,而寺院也庇佑了我们,还我寺院!”
“还我寺院!”
群情激昂,农具举成闪闪一片!
朱陶阳实在失去了耐心,一跺脚,一股龙卷风呼啸而起,山林激荡之后,一切归于平静,眼前无人,终于清静下来!
朱陶阳看着小双,说道,“其实,做一切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何必在意他人怎么看?比如那座寺院和那些和尚居士,该死的拦也没有必要,不如任其自生自灭,你看看,你奋力救下一千多人,谁念你好了?”
小双摇摇头,“你刚刚还说,问心无愧就好何必在意他人是否感恩戴德?不过,我想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想,这些人为什么成为工具傀儡而心甘情愿,山下人脸朝黄土背朝天,一生奋斗只为心中的那一点念想,供养连他们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他们到底图什么?神秀又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答案,三个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去往柑州城的路上,一个青衣小和尚站在路中央,手拿木槌木鱼,说道:“我可以为你解惑!”
小双来到小和尚面前,想起了慧觉,那个真正想超脱而以普度众生而修行手段的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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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我无惑,何以解惑?”
小和尚浑不在意,自说自话,“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西峰禅寺以禅修入佛道,讲究顿悟成佛,第一代方丈从西圣天仓惶而来,带着修行法门来的,为的是在清明天下建立自己的佛统,只是,这一顿悟之法连他自己尚不能真正成佛,何况众生?但是,这一法门的诱人之处正是‘顿悟’一说,再加上众生皆可成佛的引诱,那些在俗世不得解脱之人可不就趋之若鹜了?神秀接管禅寺,先不说其修行法门的邪恶,单是时不时以神通降甘霖就足以诱惑众生,那些看得见的法门都足以让人深信不疑。汝不见,寺院之中那些一知半解的所谓高僧常出高妙之语,便是只说一半另一半让别人去猜,就显得更为神秘和高深莫测了,而普通众生对神秘事物历来好奇,解释不通便盲从高人解语,所谓信仰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当世不如意,谁又能抵抗来世的诱惑?”
小双点点头,“佛学浩若烟海,便是佛家大能又能领悟多少?那些所谓的信徒,被人牵着鼻子读了一鳞半爪的经文,便以为窥见了佛学全部,并以此及人,顺我心者为同道,不顺着为敌酋,经被念歪了岂止是几个歪嘴的和尚?那些盲从的信徒是否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佛学讲修行法门,佛教又干了什么?出深山居闹市,有教便有人,有人便有红尘,何来清净解脱一说?有人故意将佛学和佛教混淆,图的是什么,你我看的清楚,可是那些拦住我去路的人看不清楚,既然看不清楚,为何还要让他们成为信徒?所以,那些被摆在香案上的泥塑需要信徒,那些口里念经眼睛看着尘世的所谓和尚也需要信徒,有几家寺院甘愿苦行而不图红尘?说法的虽然一知半解都谈不上,但是看着脚下匍匐的众生满足之余,不也是有了一种高高在上成佛称祖的傲慢心?我在想,是谁告诉普通世人,佛需要供养的?是谁告诉普通人,只要供养了佛,佛就会保佑他往生极乐的?又是谁告诉普通人只要烧香许愿还愿,就能得到荣华富贵平安享乐的?若佛以此诱惑世人的利益心,佛所谓的‘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岂不是虚伪?如今寺院中,那些和尚居士,以自己已经接近佛陀宝团为名,居然为初入寺院的众生写疏,说是能帮人脱离苦海解内心烦苦,只是跟着念了几天经的居士也能有这等本事,而且收钱办事,搞得整个寺院乌七八糟,而和尚们因此乐在其中,以欺诈为乐,这种寺院的存在是不是在佛祖脸上抹上了一道黑印?先前山脚下那些人,你以为他们是普通的居士?他们就像我刚才说的,可以念几行经书就可以为别人解惑然后收取钱财的人,西峰禅寺倒掉,就是断了这些人的财路,他们劫道,不是为佛祖争口气,而是为他们自己出口气,若我猜想不错,若是我想花钱平息这事,得朝廷来,由朝廷出面再建西峰禅寺,而且还要为他们补偿一些金银。所以,我没有在乎他们的所谓呼声,我只是反复在想,为何佛道沦落至此,为何人心沦落至此?”
“以佛祖之名行欺诈之实,西峰禅寺不倒,天理不容!”,小双像是想透了,突然信手一挥,一块山顶巨石被宝剑平整削下,反复几次便成一块巨大石碑,小双信手在石碑上徒指刻画,“世上无佛”四个大字金光通天,一声“去!”,那巨大石碑飞天而去,然后从天而降,直插大雄宝殿废墟之上,通天而立,“世上无佛”四个大字在巨碑上闪烁,正在忙碌的人全数被一股飓风推入山下!
世上无佛,谁敢在这世上称佛?
一块石碑,通天屹立,西峰成为禁地,无佛禁地!
小和尚向小双弯腰合掌行礼:“我佛慈悲,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佛!”
小和尚转身,身影溶于空气中,小双一愣,知道这小和尚乃是真人不露相的佛道真人,笑了笑,道:“世上无佛,和尚却有一颗佛心!”
一道声音杳杳传来:“世间种种法,一切皆如幻;若能如是知,其心无所动。世人看不穿虚妄,你无双公子又岂能看不穿?人心贪欲,便是世上无佛的根源。。。末法时代,世上无佛!”
小双笑了,他似乎明白了,先前纠结的一些事情,显得微不足道,自己难为自己,也尤为可笑。
我在众生中,我行众生事,我不负众生,管他众生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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