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扬蹲下来,帮着母亲理菜,他手指纤长,拿起青菜随意一折就扔进了菜盆里,倒是干脆得很,惹得贺三婶子又得拿出来重新理一次:“这杆太老了,得理一理……”
贺三婶子絮叨地说起了兰初的亲事:“陈家送了聘礼过来,比你大娘预想的还要好些,布料很多,陈家毕竟是做布匹生意的,兰初这亲事倒是极好。”
说一阵子后又扯到了小春儿身上:“小春儿还好,这几年我得好好拘着她的性子,让她有点温柔贤淑的样子,不然以后说人家也难。”
再说一说,更扯远了些:“你那四叔以前还一门心思地让你大伯去向李寡妇提亲,李寡妇哪能看上他呀,又懒又穷,不思进取……”
贺青扬不搭话,娘就是这样,经常说些周遭之事,大抵女人都是如此吧……
贺青扬忽然想到了赵二喜,她似乎不爱说这些,虽然经常傻乎乎的,可是说话倒是挺有趣,做事也挺有主见的。
这边的贺三婶子还在提贺老四的事:“都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歪歪花肠子,我看就是以前大家把他当成家里最小的一个,宠得没脸没皮了。”
贺青扬想起前两天发生的事,马上对母亲说:“四叔还不死心,让人找二喜的麻烦,娘,你空了跟大伯说说,把他看紧一些。”
“啥?不会吧?他又做啥了?”贺三婶子扔下青菜,紧张地问了起来:“别闹出什么事才好呀!”
贺青扬把那天集市上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二喜无错,她好好地做她的生意,并不存心害谁,四叔这样做实在过分。”
贺三婶子疑惑地看看儿子:“青扬,你跟娘说实话,你对那赵二喜……是不是还有些情意?”
有情意?有过吗?贺青扬笑了笑:“怎么可能,我们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只是这些事确实不是她的错。而且她还救了小春儿的命,我们怎么都该有些感激。”
贺三婶子点了点头,上次那事她知道了也很后怕,官府里好些天后才传出了消息,说是那伙人是惯犯了,专门掳了适龄的姑娘,弄去魏国,培养些时日送去有钱人家,为奴为婢,沦为他们的玩物。
无人看中的卖入青楼,卖弄风尘,混沌一生,这伙人去年就拐过两位女子,但是并不是在清溪县,那地方更偏僻一些,当时的人家只当女儿进了山,被猛兽吃了,并未引起重视,所以他们得了好处才更加得寸进尺起来。
这一次,如若不是及时找到,他们或许已经离开大楚国了。所以贺三婶子,对赵二喜稍有了一些改观,没有之前那么埋怨了。
“她要是好好做人,我也不说什么。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会去找她麻烦。”贺三婶子一腔老好人经后,继续择菜。
说话间,小春儿已经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杏黄色带点碎花的布料:“娘,你看,兰初姐给的布料,说让咱们一人做件夏衫,这料子轻薄透气,穿着凉快!”
贺三婶子马上抢了过来:“你这蠢孩子,这可是你兰初姐的聘礼,你咋拿回来了?!”
小春儿委屈巴巴:“她说她也穿不了,陈家给了好些布料呢,大娘说她选一选,晚上给我们再拿一些过来。”
“还拿?你这死丫头,就没拒了?”贺三婶子说着就想打女儿了。
小春儿跳了老远:“娘,你还不做饭,太阳都快落山了,哥哥都还饿着!”
贺三婶子哼了一声,搓了搓手,放下菜盆,起身准备晚饭。其实也没啥可做的,就是一锅红薯粥,红薯多,米粒少,混着也能吃饱。
另外切了个大包菜,锅里用老油拭过,放些盐炒软了下饭。另外抓一根腌好的黄瓜,这晚饭就这么解决了。
吃饭间,贺青扬说起了自己要去县城的事情,贺三婶子有些担忧:“去县城出诊呀,县城里的大夫还少吗?为啥来咱们这里找人呢?”
贺青扬解释说:“因为他们看中了王大夫的医术,据说对方的病情比较棘手,所以才大费周折。”
“那你们可得多加小心,都说那些大人物不好对付,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贺三婶子想说掉脑袋,想想觉得晦气,马上狠掐了一下自己:“容易招惹是非。”
“没事,王大夫说不过是腰上的毛病,扎上几次针,再开些汤药,两天就能好。”贺青扬安慰母亲。
贺三婶子这才半信半疑地吃起饭来,她是真的怕,一辈子生活在村子里,连县城都只去过两次,哪里敢跟富贵人家打交道。
去年村里来了人,据说是县令府的师爷,派来调查民情的,他就住在青扬大伯家里,那段时间整得人很是心惊胆颤,生怕什么时候遇到了,什么时候得罪了。
偏偏那一次村民聚在一起吃饭,赵二喜不知天高地厚,还嘲笑那位师爷没头发,说什么脑袋像个碗,中间秃着,等着装饭。
当时这话一说,两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娃子捧腹大笑,除此之外,在场的人都吓傻了,生怕师爷一个生气,就端了他们的脑袋。
还好,人家还算大度,虽然那由白转红,由红转紫的脸色不好看,可仍是强忍着挤出了一丝笑来,勉强吃完了那顿气氛降到了冰点的饭。
而第二天,师爷大人就戴了一顶帽子,再也不愿露出光秃秃的头顶来……
还好那个一天把自己气得半死的赵二喜走了,不然真担心因为这个祸害,遇到什么贵人的话,家里会被满门抄斩……
贺三婶子想到这里,稍微放心了一点,自己的儿子她知道,一惯的知礼懂事,温文尔雅,为人极有礼貌,不会做不妥贴的事。
……
第二天,贺青扬起了个大早,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到达了集市,坐了上县城派来的马车,前往清溪县。
清溪县他以前去过,是还在书院读书之时,随夫子去过,那里繁华得很,与这偏僻的小山村自是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