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老太太心急,问身边人:怎么还不过黄河?有司报告说:已过了黄河,快到京师了。
原来,地方官知道老太太怕过黄河,居然在黄河南北,以舟相连,舟上填土,并在两旁插上柳树。车轿经过,如履平地。
三年后,张居正死了。政局逆转,张居正尸骨未寒,万历皇帝变脸,挖出张居正鞭尸,赵老太太的孙子被逼自杀,孙媳妇自杀不成,刺瞎自己左眼睛,小孙子投井。
至于老家早被地方官抄家,十几口人活活饿死。留下一个七十六岁的老太太……
我明白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便说:“赵老太太应该活不了多久。
师父语气悲凉:“当年就在惊吓和侮辱中走完了一生。”
我半晌没有说话。
师父这才告诉我:“所谓测字,只需一点说对,其他皆是推理。他家中老母八十多了,本是风中残烛,这刺激就是一股大风一吹。残烛准灭。”
我忍不住说:“瞒啊。”
师父冷笑一声:“瞒?就算家人瞒着她,老太太也会觉得异常。
平时那些那些叫‘亲娘’的张三不来了,
送脚鱼的李四不见踪影,
常来问安的王五人间蒸发。
人老本来就多疑,能瞒得住?”
我心中感叹,师父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在教我测字之术中的逻辑推理啊。
师徒二人正在说着,进来一男子,写一个“转”字,急匆匆地说:
“大师,我二叔想出门做生意,在家一直不愠不火的,看出外有不有点转机。”
师父问:“做什么生意?”
男子比划道:“一般的生意,比如开个什么小卖部,或者早点店。”
师父摇摇头:“如果炒股,搞房地产,也许有点转机。”
男子一脸羞涩:“小本钱哪能搞那些啊。”
师父笑笑:“这个‘转’字嘛,分开就是‘专车’,专车就不是拿来运货的,今天拖点大米,明天拖点衣服,那叫货车。专车就是有专职司机。适合做大生意,而不是开小店子。”
男子尴尬地笑笑:“那就不如在家?”
师父点点头。
男子掏钱。师父摆摆手:“同一件事,前面已经数过钱了,不收第二次钱。”
男子满脸通红。拱拱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我大吃一惊,问道:“您怎么知道和前面妇人是问同一件事?”
师父悉心教我:
“这叫病急乱投医。想想这一家人,以前有个当大官的人罩着,格外神气。从不拿正眼看人。如今树倒猢孙散,乱作一团。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于是,只好来测字,探问还有不有点回旋余地。所以,第一个来了,不放心,又派第二个来问。你没感觉到这两人都神色慌张吗?”
我敬佩道:“您真是观察入微。”
师父再教我:“心中不安之人,说话总是起音高而尾音低,你注意到了没有?”
我一摸脑袋,讪讪笑道:“没有注意。”
师父正色道:“写字也一样。年纪大的人写一横,起笔长,收笔短。而年轻人,特别是小孩子写一横,就是起笔短,收笔长。”
“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