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在一旁的杜让能少子杜绿衣闻言讥笑道:“直接摊派农民,比起从公等手中收取,二者可谓云泥之别。圣人言,男耕女织,殊为不易,圣人要做的就是减轻子民负担。”
被杜绿衣毫不留情的点破,老者羞红了脸。
好歹都是面子人,说这么直白是为甚?就连杜让能都忍不住一皱眉,斥道:“竖子退下。”
这时,老者又抬起头道:“关内国人,社稷之本也……列圣无不宽容施恩,取财富于河北河南富庶之地,广建仓库。刘晏之改财政亦问江淮,是知国人艰难……”
“陈公!”
眼见老者的发言越来越危险,杜让能忍不住拍案道:“今天下一家,四海一姓,关内关外俱为一体,何来国人之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豪强地主侵占的田地户口归根结底是天子的。天子想给谁就给谁,哪还敢讨价还价?且圣人只要公等交出非法兼并,岂会倾家荡产?”
“须知要君者无上!”杜让能发出警告。
老者犹不死心,哭丧着脸追问:“更无其次之法?”
杜让能起身最后提醒道:“惹得西门重遂那厮跳出来与公等辩论,悔之晚矣。”
众人一窒。
“中官群贼作威作福,还不是仗着兵威强横!”有人愤愤不平。
说罢拂袖而去。
见太尉坚持不肯为诸位承情,众人也只得无奈告退。
厅堂复寂。
若有所思的杜绿衣凑到父亲身边小声道:“如今乾坤扰乱,父亲也该内结禁军将校,外交藩镇以图自固。连圣人也感慨过,刀把子砍出至尊……”
杜让能抬手欲打:“住嘴。”
怎么一点心思没有呢,若兵强马壮就可为天子,那圣人现在还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父亲岂不见韦昭度、张濬、徐彦若、孔纬殷鉴乎?手无兵柄任中官宰割……”
杜让能无言,叹道:“祸乱天下者,谋权兴兵。日后败杜氏家门者,必三郎也!”
“儿知错。”杜绿衣不敢吭声了。
一旁来府中请示公务的吏部侍郎崔胤终于找到机会劝说师长,接过话茬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圣人内外受制,太尉既为人臣,又身居三公,为了社稷考虑,正要结交藩镇,以捍威权,图谋中官。”
杜让能看了他一眼,很不喜。
此辈玩弄权术,阴行诡计,经常出些剑走偏锋的危险主意。
见太尉不言,崔胤又以微不可闻的声音缓缓说道:“攻取者先兵权。”
杜让能拂袖呵斥:“但知攻取者先兵权,岂不知建极者尚王化?凶器非吾属外臣所可持也。”
……
“圣人,河东进奏院来消息了。”赵氏匆匆走进蓬莱殿,对正在看地图的李晔说道:“军容谋为圣人求取陇西郡王之女,以成秦晋之盟共抗汴人。河东进奏官飞报太原,李司徒闻讯大喜,已遣使入京,与军容商讨大事。”
大喜?
李晔揣摩着这个词语,而且李克用这么快就派人来了京城,看来日子非常不好过啊。
其实光从在朝会上听到的消息也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