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路过的流浪汉。”
听到这个答案,道格拉斯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地推了一下那邋遢男人。后者好像被人从美梦中唤醒,打了个哆嗦,神情忽地迷茫,不复那悠闲的姿态,而是回到了流浪汉应有的麻木与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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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脑袋四下转动着,搞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看到洁白的床单、看到手中印有文字的杂志、看到在旁边盯着自己的道格拉斯,本能地对这些事物有所畏惧,感到自己与环境格格不入,立刻紧张地缩着肩膀低下脑袋,不敢说话。
那本杂志从他手里滑落,无声掉在病床上。
然后,两颗硕大饱满的苹果被塞进了他的手里。男人愣了一下,就听见道格拉斯说:“你走错房间了,我不认识你,快走吧。”
他仍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子乱乱的,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手中有两枚苹果沉甸甸压着。男人喉头吞咽了一下,忙不迭将苹果塞进外套深处的口袋,一边胡乱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道格拉斯的话,一边急匆匆跳下病床向门外跑去,生怕前者突然反悔收回这些食物。
等到跑出病房跑出走廊,跑到没人看得见的楼梯间,流浪汉才摸着鼓起的口袋,珍重地将苹果取出来贴近面部嗅了嗅,嗅到了一股新鲜的蔬果的香气。他终于忍不住,张开嘴用有些松动的牙齿在苹果上轻咬一口,刮下小片连带着果肉的果皮,细细咀嚼,直到榨出每一滴甘甜的汁液才将果渣认真吞咽而下。
这让他原本呆滞茫然的眼神多出了一点光芒,多出了一点满足感。
而原本的病房中,道格拉斯把杂志捡起搁到床头柜上,又将褶皱的床单掸平。
对于一个流浪汉而言,被交换了命运,莫名其妙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还没等道格拉斯思考出个所以然,阿蒙便轻敲了一下窗框,唤他回神后从漆黑长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直白说道:“‘占星师’的魔药配方。”
道格拉斯双手接过魔药配方大致扫了一眼,并没有觉得为难,因为低序列的非凡材料不会太稀缺,以极光会的渠道找齐材料没什么问题。
主要是并不想再体验一次黑夜教会门口喝魔药的感觉。
阿蒙耐心地等待他默背下配方、烧掉纸张,才捏着单片镜的边缘笑眯眯地问:“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提前扮演、提前消化之外,和其他‘穿越者’建立联系……”道格拉斯说到这里顿了顿,才不太确定地吐出后半句,“再考虑一下怎么安全脱离教会。”
未来不论是寻找其他可能的穿越者还是相关的线索,他都不可能只在贝克兰德这一座城市内活动,甚至不可能只在鲁恩活动。每次要阿蒙给自己兜底,不说阿蒙乐意不乐意,道格拉斯自己也不是很乐意,就算欠人情,也得欠在刀刃上。
想要不被教会发现,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是脱离教会,重新变成野生的非凡者。毕竟最初道格拉斯选择成为官方非凡者,也就是追求晋升和神秘学知识,现在二者都不缺,教会的种种规则对于他而言就显得束手束脚了起来。
但脱离的方式方法还需从长计议。无脑跑路固然可行,可难免会波及到维瑞蒂。毕竟还是对方的监护人,他不太想因为自己的缘故阻碍维瑞蒂的未来,这个时代女性想要获得体面生活的途径本就不多。
至少,要等小姑娘考上大学,这大概还需要半年到一年,足够他打点好各种细节,再给小姑娘留下一笔足够花销的钱财。道格拉斯自认这样就算履行了应尽的责任,心理上的亏欠感会少些。
教会方面也是一样,想要脱离是真的,不想亏欠朋友,也是真的。
他只能在其中努力寻找一个平衡,一个摇摇欲坠的平衡。
看出他的犹豫,阿蒙笑了一声,未做评价也未做催促:“那就这么做吧。”
说罢,祂略略后退一步,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似乎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
道格拉斯习惯了祂的神出鬼没,不怎么在意地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然后将窗户推开,任凭微风卷携细雨,带着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大脑放空,什么也没有思考地静静盯着雨幕出神。
直到许久后病房的门被笃笃叩响,道格拉斯才闭了闭眼,将自己从较为疏离的状态中抽出,一边合拢窗户一边笑着转头看向门口:“请进。”
第一个钻进门的是淡金长发束起、浅绿眼眸含笑的小姑娘维瑞蒂。不过看到道格拉斯站在窗前,发丝和肩膀都被雨丝浸透的样子,她立刻皱起眉头,脸上充满了谴责的神色:“窗户没有关严?怎么不找东西擦擦……”
说着,她快步上前,没找到毛巾就从兜里掏出了手绢,伸直了手臂要帮他擦拭湿透的额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