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谆从郭寒的房间出来,女人正在厨房里站着,包裹在单薄布料中的身体轻微佝偻着,她的骄傲,她的狠戾似乎已经全都被郭寒打磨掉了。
她的思想,她的认知,她的一切都在被这个糜烂的,艰难的称之为家,与母爱的东西,不断消磨着。
但她依旧有着惊人的警惕性,魏谆刚刚走进厨房,她立刻抓上菜刀凶狠的转身。
在看到是魏谆后,又想起了儿子的那些话,她又艰难的将菜刀放回了案台上:“和我儿子说完话就赶紧走吧!我不喜欢有陌生人来我家里。”
“我和郭寒已经聊完了,但是我现在很想再和郭正聊一聊,但是郭正似乎不在,所以我想和郭正的母亲聊聊。”
不出所料的,女人动摇了。
“为了照顾郭寒,你应该也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接触了,你给我开门不是觉得我敲门很吵,而是你忍不住想要和正常人说话。”
魏谆趁热打铁:“你已经很久没有掀开那床被子了吧,你根本没有勇气去看,我知道那张被子下面有什么。”
那床被子遮盖的不仅是郭寒的身体,是女人不愿承认的现实,她日日夜夜挣扎的东西。
女人卸力,倚靠在案台上,这个男人说的没错,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她已经放弃了太多东西,但现实没有任何变化,她能感觉到自己在腐烂,在融化。
她就像腐烂在土里的根茎,再也生不出新的枝叶。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一直以来照顾的大概都是一个怪物,但我只有他了啊,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啊,我就只有他一个家人!”女人平复了好一会儿,如果不是以前的职业让她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她或许早就已经撑不住了。
“是两年前,我接到一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正儿在路边蹲下系鞋带,起身的时候一辆车忽然撞了过来,他被夹在两辆车之间,医院说当时就没有呼吸了。
我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他大学才刚刚毕业,等把他送去火葬场的路上时,我居然听到他说话了,他在喊我。”
女人猛地抬头看着魏谆的眼睛:“你知道做母亲的最受不了什么吗?”女人没办法为他解释,她对儿子的爱就是一种霸道的,甚至能超脱一切道德与法律,根本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
“他不断的喊我妈妈,就算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也控制不住拉开裹尸袋!”
“我拉开裹尸袋后发现他明明还活着,只是呼吸非常虚弱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救他,他跟我说他好疼,他说他想要回家……”
……
“妈,我想回家,他们救不了我。”那分明就是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而女人正着魔般的将耳朵贴在尸体的嘴边,无比认真的听着什么。
随后她整个人都变了,她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带着怨毒与警惕。
她和殡仪馆打了一架,将尸体偷偷带回了家,她听着儿子的声音,然后按照他所说的在每一个夜晚中等待着。
果然在这天来了一个拎着手提箱的男人,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将自己与尸体关在一个房间中,当凌晨到来,那腐烂的头颅已经变得鲜活。
只是他的提箱似乎变轻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可当女人掀开被子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欣喜都烟消云散。
“妈,你别担心,只要我的内脏是健康的,我迟早还能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您看我的脑袋不是已经好了吗?”
女人呜咽着抱着儿子唯一完好的脑袋,她的胸膛在颤抖着,已经分不出究竟是什么,激动,恐惧……还是对于儿子所遭受这一切的不公,她只能近乎悲鸣着:“我的儿!”
但那个男人在抛出一个希望后就再没有了消息。
她等不住了去询问儿子,可得到的只有不断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