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滨,洲沚滩头。
数十只蚱蜢小舟簇拥着一艘尖底海鹘大船,凝凝然,不动如山。
群寇衔枚,棚牌覆身。
只待大当家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从这道回湾杀出,冲到那条已经被他们盯上的“大鱼”旁边,将其一网给捕捞上来。
而他们的大当家——“锦帆帅”侯莫陈运用——此时正矗立在海鹘船的船头,目光如电,扫视着四周的水面,关注着水文的变化。
侯莫陈运用其人身形瘦削高挑,面色苍白如月下凝霜;鹰钩鼻子上面一双眸子竟然长着蓝色瞳孔,不时闪过狡黠的光芒,犹如夜行的狐狸,随时准备捕捉猎物以果腹。
他的眉宇间隐含着一股阴冷之气,仿佛能洞察人心,看透一切阴谋诡计。而嘴角常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冷笑,似乎在嘲笑世间的愚昧与无知。
他穿着一袭黑锦团袍,袍上绣着银丝,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如同暗夜中的鬼魅,神秘莫测。
其腰间还系着一条玉带,玉色虽然温润,但却莹莹然宛若白骨。
“戌时已过。”
一边观测着水文,侯莫陈运用还一边掐算着时辰。
“算算风向和桨力,那艘岭南来的进鲜船,此时应该已过了‘龙吐哺’,正在向着‘木鹅湾’驶来……客已至此,做主人的也该去迎一迎了。”
言罢,这位洛水巨寇“锦帆帅”便向侍立于身后的号手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即会意,举起水牛角做成的号角,鼓起腮帮,用力吹出三长两短的号音。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水面,久候了一两个时辰的众锦帆贼们,顿时神色昂然。他们知道,做买卖的时候要来了。
不过,在蚱蜢舟冲出去之前,他们还得再等一等,因为大当家的待客之道,是在让手下“迎客”前先派出一群“忠犬”。
果然,数息过后,岸边沙洲的草窠子里面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咕噜噜的水声,有一些带着树皮的树干之类的东西便从这些蚱蜢舟边经过。
有个懵懂的小贼,或许是刚入伙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将脑袋凑向棚牌的间隙,瞪大眼睛,想要看看大当家养的那群“忠犬”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此时,一个沙包大的拳头,狠狠捣在这个小贼的后背,发出“嘭”地一声闷响,而随着这一记爆捶,一声刻意压低了嗓音的怒斥也随之传来。
“王小二,你小子活腻了?把盾举好,要是盾牌脱手,老子先活剐了你!”
被捶又被骂的王小二赶紧举好手里的棚牌,却也再不敢去窥视河里的东西。
刚刚捶他那人是他的同乡大牛,后者是这艘蚱蜢舟的船头,以及锦帆贼三十六个有名有号的小头目之一,王小二之所以从贼,就是被这个大牛从家里蛊惑来的。
事实上,他们这一船人其实都是和王小二差不多的情况。在入伙前,大牛和他们都说过当上锦帆贼有多么多么快活——“上山吃獐鹿,下河捕鱼王,论称分金银,斩头何所伤?”
“要不是惦记吃肉和分金银,哪个刁才会投了锦帆贼的吗?”虽然表面上服了软,但是那王小二心里仍旧悻悻不忿,只想着等自己做过这场买卖,分了钱财,然后就找个空隙落跑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