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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调查（第2页）

“什么汇报材料，份量这么足。”叶天问满心疑惑，道，“你刚才用U盘考给我的不是吗？”

“你看看就知道了，那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叶部长不要嫌弃。”

叶天问伸手一抓，稍为沉重的包裹让他产生异样的感觉。撕开一角，塑料包裹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汇报材料，而是紧扎扎的三扎钱，大概是三万元现金。叶天问一急，对着电话里喊：“喂，喂。”韩戈辉已经挂掉了电话。

叶天问看着裸露一角红钱，胸口猛地紧了起来，顿时产生出诸多复杂的念头。韩戈辉包扎钱的方式，与上一次错送的二十万元现金，有异曲同工之妙。韩戈辉奉送这么重的礼金，还轻描淡写地说成汇报工作，用冠冕堂皇的借口做一笔交易，想通过叶天问谋取空缺的副县长岗位。从工作能力上说，韩戈辉并非不能胜任副县长职位要求，而是他太心急了，想抢先一步抓住机会，所以用投资来买收机会了。如果叶天问真心实意地帮他，陆浩天那里并非不能说通，而且，这厚厚实实的三万元现金，叶天问就可以收入囊中了。尽管叶天问产生了许多复杂的想法，仍紧张地拿着手机回拨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小韩，回来把东西拿去，否则我把它交到红楼去了。”

红楼是卫津市机关干部对纪委的代称。在市委新旧办公大楼的后面，有一幢用红砖砌就的三层楼房，属于纪检监察系统的专用楼房。根据这种布局，卫津市除了用红楼代替纪委的称呼，还说纪委像一支宪兵队，手持冲锋枪虎视眈眈，驱赶着各机关向前冲锋。

韩戈辉听了叶天问的话，用哀求的语气说：“叶部长，我真诚地请求您收下，这是对您多年培养我的报答，没有什么其它的意思。”

“没有其它意思，正是有其它意思，你这不是在报答我，而是想用糖衣炮弹炸我下水。”叶天问陡然涌出一股豪气，说：“你要是真想报答我，好好工作，别用这么下作的方式。”

这话把韩戈辉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说：“好，对不起，叶部长，我来拿，我来拿。”

叶天问也被自己的态度吓了一跳，握着静默的手机老半天没有说话。在私底下，他曾听说过诸买官卖官的故事版本，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花源县是穷县，一位升任副县长的人向朋友吹嘘说，他花了两万元，便便宜宜买了一个副县长玩玩。与花源毗邻、煤矿资源丰富的云水县，据说买一个局长的价格是五万元。民间传言，当下在花源县，买一个副县长的价格上升到了二十万元，云水县购买国土局局长职位则需要七八十万元。

对于坊间流传的故事，叶天问总是将信将疑。他了解老领导和好朋友陆浩天的为人，正直而心胸宽广，视诗书仁义为千金，视钱财如粪土，轻易不会拿政治前途冒险地换取金钱。但是，他了解书记，并不等于他了解其它领导，陆浩天书记不收取他人的贿赂，并不等于其它人也对贿赂拒之门外。所谓无风不起浪，韩戈辉摆在他桌上的金钱，正好从一个侧面验证了民间的传言。既然他能够送叶天问三万，极有可能也送其它人相当的数量。

韩戈辉走得不远，一会儿就转了回来。叶天问像怕烫手一般，以目示意：“把它拿回去，我们是朋友，不应当采取这样的方式。”

韩戈辉把包裹抓在胸前，稍为鞠了一躬，真诚地说对不起。叶天问稍为释怀了一些，压低声音说：“把东西包好，回去好好工作，正道直行，比采取这种方式走得更稳妥，更长远。”

“是。”韩戈辉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走吧。”叶天问轻轻扬了扬手。

叶天问心软，望着韩戈辉抱着钱尴尬离去的背影，心里颇不是滋味，觉得这种处理方式在伤害着韩戈辉。就叶天问来说，如果不这样处理，他还真想不出更妥当的办法。

这点意外的麻烦弄得叶天问心烦意乱，文件也改不下去了，浏览了一会儿网页，到街上草草吃一碗米粉，回到家往床上一倒，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事的前因后果，不知不觉睡着了。

笃笃笃，清越的敲门惊醒了叶天问的好梦，他以为是敲其它家的门，侧起耳朵听了下，屋子很凉，扯过被条把身子严严实实捂住，悠然地闭上眼睛。敲门声再次响起，叶天问听到是自家的门响，把大衣披在身上，跑出去拉开了门。

门缝里，露出一张如花的笑脸，叶天问热情地说：“哪股风把美女吹上门了，请进，请进。”

白雅琪把身后的一个女人推到叶天问面前，说：“这是我姐姐，我们有事需要叶部长帮忙。”

这女人好像特别瘦，也很虚弱，大衣穿在身上，像是衣服挂在一根竹杆子上。白雅琪说是她姐姐，两人的模样好像八杆子打不着，根本不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白雅琪弯腰要在给姐姐换鞋，叶天问忙说：“不用换不用换，我这地板八百年没有拖了。”白雅琪乐得不换，扶着姐姐到沙发边坐下。叶天问把烤火箱拖到沙发旁，白雅琪给姐姐脱了鞋，抬着她的双腿放进烤火箱，从沙发上拣起小包被把姐姐的脚盖上。

叶天问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两姊妹。电视台上光鲜照人的女人，私底下却有这么细致入微、充满女性柔情的一面。叶天问突然被打动了，心想，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位体贴入微的伴侣，何尝不是人生的幸事？

白雅琪抬头见叶之问瞪大眼睛看着她，脸色突地红润起来，白了他一眼，嗔怪道：“看你，好像没有见过一样？”

“你姐姐我是没有见过，只是听你说过。”叶天问笑道，“我这里一年没来一个客，年末突然来了两位美女贵客，衣冠不整就跑来开门了。”

“你这话对，也不对，我姐姐曾经是个资深大美女，生病之后今不如昔了。”环视了一眼屋子，说：“你这屋子凉的，又乱，是不是从来没有拣拾？”

“一个人吃饭，全家不饿，平常回来就是睡睡觉，将就呗？”

白雅琪巡视了一番，故意说道：“分管这么多单位的大部长，手下有那么多美女，就找不到人来收拾一下房间？”

“当部长说明我有一点领导能力，但一个大男人找不到女人收拾家务，说明为人没有魅力。”

白雅琪朝他飞了一个媚眼，笑道：“嗯，叶大部长很有自知之明。”

叶天问走到饮水机前倒开水。白雅琪上前搭手帮忙。她勾下头的时候，满头顺发瀑布一般垂落，几丝拂到叶天问他的手，柔顺的感觉连同女人身上飘逸的馨香，直钻进他心窝里去。在这个冬天的下午，叶天问麻木的心灵突然苏醒过来。

“喝什么茶？我这里有上好的铁观音和龙井茶。”叶天问语气温和了许多。

“谢谢，白开水就行。”

叶天问接了一杯白开水，白雅琪接过去放到姐姐面前的茶几上，叶天问把她的那杯放到茶几上，说：“坐吧，天气寒冷，别冷着了。”自己在短沙发上坐下。

白雅琪脱了鞋，把脚放进烤火箱，见把叶天问在一边凉着，心里过意不去，说：“你也脱鞋上来。”

“我穿着厚棉衣呢，不冷。”叶天问笑笑，边说一边观察白雅琪的姐姐。瘦削的脸只剩下了两指宽，面色寡青，没有丝毫血色。大概烤火箱的热量还没有上来，她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为了让自己更暖和一些，双手紧捂着玻璃杯，环绕着玻璃杯的手指瘦如骨柴。见叶天问看她，极力表现出友好的样子，努力绽出一个如花的笑脸。她不笑面目还和顺一些，笑容把脸上不多的肌肉都拉了起来，青筋裸露，拧成了一团麻花，狰狞恐怖，令人不忍面对。叶天问推测，她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

白雅琪介绍道：“叶部长，我姐姐白雅芝，陈洪涛是我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