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王府内的仆人们采买着各种秋后丰收的作物,不停地往府里搬运;这也是落叶飘落的季节,亦有一群仆人不停清扫着从树上不断落下来的枯叶,只盼着它们能早日掉光,假以时日好又换上一副绿颜。大家都各自忙碌着。
总之,这是一个该去去,该来来,以新代旧的季节。
丧礼已经办完。
王氏一族按照王循的意思,再三邀请住在溪月谷的王舒来作族长,管率全族。但王舒都一一决然谢辞了。在没有族长的这一段时间里,由熟知全府上下一切出纳用度、饮食起居的王导代行其职。
一倚树而砌的石桌旁,经过那么多天的劳累后,王敦和王导终于能坐在一起好好喝上一壶茶,休息一下了。不再是劳累不堪的晚上,亦不再是消愁的烈酒,树影斑驳的午后,院里石桌上沏上一壶清茶,休闲的俩人吟风颂茶侃侃而谈,经过半晌的闲聊之后,忽而转了正题……
“说吧。你是怎么做到让一个大活人似死人一般地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王导提壶,边说边把王敦面前石桌上的茶盏里斟了一盏茶水。
“那你倒是先告诉我,那两封遗书你是怎么‘造’出来的?”王敦不答,接过王导手里的壶,反而给王导的茶盏里,添了些茶水。
“这还用‘(伪)造’吗?多年来,大老爷写过那么多与儿子断绝关系的书信,或撕碎,或揉烂,最后扔掉的……都被我一一细存起来。我一直仔细临摹。那么多年了,我自可代他写之,所出之书别无二致……”
看到王敦恍然了悟的样子,王导接着说道,“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王敦还在沉浸思索着王导那足以以假乱真的字迹,一时没回过神来。
“你别装傻……那‘活死人’?怎么做到的?”王导急切地问道。
“哦,那个呀……我用银针封了他的心脉,看似探不到气息,摸不到脉搏,亦让其不能动弹,无法发声;最后,再用两指轻压肌肤,剪去针头,松手后,肌肤回弹,针尖自然没于肌肤之内……使其维持此状,让人误以为人死灯灭。
……但终究是经不起细探的。对了,我还想问你,当族老答应王旭,最后去棺材里细瞧之时,我都慌了,想立马上前加以阻止。是什么让你如此笃定……一把拉住了我?”
“这人都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在棺内铺褥之下,放了两只死老鼠……只为让其更逼真一些……”王导答道。
“导哥心细如发丝,墩子我自愧不如……”王敦边说边笑着深深鞠了一躬。
“不敢,不敢……墩子你过誉了。”王导亦笑着躬身回礼。
随后两人都抬头相视一眼,尔后放声大笑。那笑声疏阔胸襟,开怀畅意。
一壶清茶喝得意兴阑珊……
“对了,你得把你爹请来做王氏的族长。”王导说道。
“他老人家是绝然不会来的,这‘族长’之位,还得你有劳导哥您了……”王敦躬身佯装请求。
“不开玩笑。我只是暂时的代而行之,我毕竟太年轻,恐族内族老多有不服。”王导严肃正色说道。
“那你觉得这偌大的府里,舍你其谁?……代行,代行?这府里谁可替你而代之,管这么大一个家?你就一如既往地作下去就是了……”王敦讳莫如深地笑道。随后,他将面前的茶水一口饮尽,起身就走。
王导坐在那默然地看着他,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敦刚走出几步,忽而又停下脚步,不予回头地道,“对了,我要搬家了,我要带着紫归一块搬到擎云阁去住。”
王导噌地一下站起来,急切说道,“不可,不可。那建擎云阁的钱还欠着巨债呢!我还打算把擎云阁卖了去还债呢。”
只见那王敦头也不回地,就当没听见似的说道,“就这么说定了!”边说,边开怀笑着大步离去。
“那……欠的债该怎么办……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着王敦远去的背影,王导大声地问道。
“你自己想办法去……”王敦大声回答道,亦是不回头。“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后面这句话,是王敦轻声说的,似乎只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日子过得一边云淡风轻,一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王敦倒是带着紫归住去擎云阁躲清静去了,而王府这边则是乱哄哄的……
先是一些资历足够长的族老们纷纷现身争族长之位,争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把王导放在眼里。但当面对王旭所建擎云阁的巨额欠款,还有经年累月债台高筑的债务时,亦都缩了头,纷纷悄然退去……
只有王导仍司大管家之职,勉强操持维之。
最后,王导找了当地的诸多豪门富户以解燃眉之急。他向自孙吴时代以来,就是当地的大财主顾家、贺家借来了银两,还清了债务。与此同时,王导答应用王家城南的百亩农田作为抵押,若三年之内还不了所借银两,那百亩田地也就只能就此抵了去。
回到王府,王导将此消息广而告之后,无奈地哭诉着同时宣布全府上至诸位族老,下至每个仆役,用度月俸统统减半,持之以三年,筹钱还债,否则三年后那城南百亩良田就要真的没了……
王府众人一片哗然,看到痛哭流涕哭诉着的王导,大家亦都感到毫无他法,无奈……只是把所有的恨意都统统转移到了那始作俑者之人,王旭的身上。
王旭残了双腿,现在就连服侍他的下人,都对其厌恶至极……那王旭的日子可想而知……
没过多少时日,那王旭也没了,对于他的死,全府上下也不甚关心,只是大家纷纷传言都说是忧愤自绝而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