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中枢权臣和戍卫大将之间的关系就很敏感,尤其东海王司马越又是个小心眼的王爷。
但现在难点就在这里了,人家平东将军说了,这不是给你太尉王衍的,是给裴遐的赔礼之物。
“怎么?夷甫兄,这还不原谅我吗?难道非要我效仿廉颇将军一样负荆请罪不可?”
周馥以廉颇自比,自然也就把王衍拖进了蔺相如的设定,而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将相和。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了,现在将相之上,还有个小心眼王爷。
这王衍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要是不收下,这个周馥当场就能给他来个负荆请罪,王衍甚至都怀疑,他的荆条都自带着。
要不然说,谁家爹谁心疼。
裴遐一看周馥这态度,和那天宴请的截然相反,自然就明白了那天的酒局,就是为了今天的饭局。
果然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啊。
“将军,既然这礼是赔给在下的,那在下就做主了?”
“啊,那当然。”周馥没想到,当初那个被揍了一顿,屁都没敢放的书生裴遐,居然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那这样,这些礼品,在下就收下了。正好我听说太学那边整日受流寇劫掠,房间毁坏了不少,恰好用得上。多谢平东将军美意。”裴遐为老丈人王衍扛下了这个暗雷。
周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太尉大人,末将听闻,王师在宜阳又败了,连从长安来援的淳于定也被打败了?这宜阳到洛阳可就不远了。”
“平东将军是什么意思?几个月前,本来旨意是让你将兵来京,你称病不来,这次是让淮南内史来,将军却为何越俎代庖?莫非是想借着勤王的名义,行兵谏之实?”
“太尉大人,这帽子可太大了,我这个脑袋给戴不上。末将不过是想这洛阳现在三面受敌,不如早日迁都寿春,这样皇上安全了,大家也就放心了。”
“迁都?是平东将军一个人这么想?还是苟曦大将军,王浚大将军也这么想哪?”
“太尉大人,这个想法我可是只和大人一人提起过,若他们知道了,要赞同,那也是从大人府上传出去的。不过,二位大将军向来以国事为重,以个人利益为轻,这种对江山社稷好的事情,他们应该会同意的。”
“若是我不同意哪?那我是不是就是那只顾个人利益的小人,是各位将军要清理的佞臣?”
“唉,太尉大人名重天下,怎么可能是佞臣,但像有些人,贤侄刚才不是也说了嘛?欺世盗名之辈。夫子曾经说过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像贤侄这样刚直不阿的人才,一定要保举上去,像那些欺世盗名之辈,一定要排挤出去。”
“吆,周将军这是在说谁呐?我怎么听着这话里有话呐?”郭象这时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原来太尉大人和平东将军交情这么好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郭子玄,你少胡说八道。”裴遐就是看不惯郭象这副“假大师”的可憎面目。
“哦?我胡说八道,那些礼品是怎么回事?”
“是本将为前几日下属的鲁莽的歉意,怎么郭长史若是有意见,不妨喊禁卫军来锁了我去,反正现在诏狱又不缺我一个冤死鬼。”
“这么说,平东将军是要和太尉大人将相和了,一起来对付秦王了?”
“咳咳,怎么,子玄跑我这里诛心来了吗?”王衍低咳了两声,“周将军只不过过府来致歉,就被你扣上造反的帽子,你把周将军逼急了,他造起反来,砍得第一个脑袋,一定是你的。”
“唉,太尉大人,可不能这么说,有些人已经把这当做罪名了。”
正当四人僵持不下时,王敦从外面走了进来,“好消息啊,好消息。弘农太守垣延,真是国之干臣,违降而深入,用当年贾诩欺魏武帝的披甲运兵器之计,大破刘聪于宜阳,现在正在追逐刘聪溃军,洛阳之危,解了。”
“当真?”王衍心里刚才也动了迁都的念头,不过他想得是迁都东海国。
“自然,这种军国大事,敦怎么敢胡说。看这是前线发回来的捷报,垣延乘胜追击,现在已经收复了太阳城。”王敦把捷报递给王衍。
王衍看了又看,“好啊,这个垣太守,真是能臣,我要表请给他加官进爵。周将军,你看国有良臣,这个都还是稳固的很嘛。”
“是,是。”
刘聪被击退,意味着朝廷的兵力可以回收洛阳,那么周馥带来的兵也就不会有多大的威胁,周馥的姿态自然也就一下子低了不少,反倒是郭象起了势。
“我看啊,这个垣太守其心可诛。他既然有这么多的兵,这些兵是哪里来的?他为什么之前不去驰援太阳城的曹武将军,为什么不去驰援刘暾宋抽,哪怕是淳于定将军,都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帮助,他就眼睁睁看着这些将军败亡,国家的数万将士战死。这样的……哎呀,谁打我头。”郭象被飞来的一块瓦当敲中的脑袋,鲜血直出,抱着脑袋跑出了太尉府。
“阿遐,你惹祸了。”王衍看着怒气冲冲的女婿裴遐,手里还拎着那块带血的瓦当。
周馥身后的那个司马,被裴遐这么一下,吓得当时就坐在了地下,这才知道这个书生有多么勇猛。
“只恨不能杀了此贼。国家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栋梁之才,就因为没有给他行贿,他就要污蔑造谣,似这种人,我与他不共戴天,见他一次揍他一次。”裴遐还是不解气,追着又要打,还好王敦把他劫住。
周馥也看懵了,这还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少年吗?这不是活脱脱一个暴虎冯河的子路吗?
“裴公子,郭象这小人定会报复,不如公子与我共返寿春。”周馥自己找了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