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伯礼更与二人不同,他只取了一锭金饼,将其余退了回去:“季头,我虽有功名,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我想去看看天下。此金便当作君子之信物罢。”
雷敬嘟囔道:“还不如去给阿娜希塔打个镯子……”
季如光笑着将他俩推出门外,又顺着廊道踱步,环视了整个府邸。
二十多年前,当他带着贺鲁,将沉甸甸的金子摆在莫员外面前时,他看得出那个人眼中的如释重负。
这么好的宅子,白墙灰瓦青石砖、上好木料的椽子,更兼方正疏阔、闹中取静,出门便是多条大路,随时可以去京师任何地方……
为何要卖呢?
季如光查过这家人的家世,清清白白,没什么疑点。
也许是叔父走的突然,莫员外已将这里当作不祥之地,价格开的并不高,拿了金子很快便搬走了。
彼时的季如光却不以为意,自己就是最大的邪祟,还怕劳什子妖魔鬼怪?现在看来,当初的确有些疏忽。
不过比这更凶险、更可怕的事情,他不知经历过多少。连死都死不了的人,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侯爷,永王请你即刻一叙。”贺鲁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什么地方?”
“寿安观。”
季如光很快打马入宫,永王正率领几位亲随,在寿安观入口处设了岗哨。原本用于监视寿安公主的望楼,如今也站了几位太监,面目颇生,也许是永王府中人。
寿安观的废墟,依然保持着昭天门那晚的样子。
巨大的铁门融了半边,勉强被熏黑的断壁支撑着。断壁上包着残破的铁皮,露出里面粗大的条石来。
正殿已彻底塌陷,散落的横梁和柱子毫无规律地搭在三清像的残座上,太上老君的拂尘还在,左手食指指天。
永王与季如光在废墟中穿行。
“我真的无法想象,那晚上十二妹是怎样逃出来的。”
“她心中颇有智计,行事又决绝,许猛他们,本就不是对手。”
季如光短叹道,“只是那晚的确过于凶险,差一步便后患无穷,终归还是吉人天相。”
“季将军,待逃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臣愿付一生。”
“上元祭中的规程次序,我已拟好了,今日便请季将军带去。皇族、百官、禁军和百姓的位置,我已告知贺鲁与雷义士。”
他取出一张详图,为季如光处处讲解,从符寿安、安延那和莫伽的位置,聊到何时动手,何时潜入洞穴,如何挡住追兵,阿含水水势如何……
他还提议,若是工匠充足,不如朝山上再挖一条道,用于藏人——谁也不能断定现场会怎样,应当狡兔三窟……
永王对京师地势的了解,远出季如光意料。而对于逃脱一事的谋划,心思缜密,恐怕不在他那“十二妹”之下。
“公主是圣上的刀,她走了,圣上恐会怪罪于你。王爷可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