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知王贲虽为猛将,却畏妻如虎,成婚多年至今尚未纳过姬妾,早已沦为咸阳笑谈,而今又被大王故意调侃,登时面露惊惧之色,拱手讨饶:“大王明鉴,这虎狼关属下犹过得,美人关这辈子是过不了了。”
嬴政斜睨他,“是过不了,还是不敢过?”
“呃……”王贲为之语塞,军中登时笑声震天。
到了吉时,嬴政骑马出军营迎亲,嫮儿果然一身霓裳嫁衣徒步而来,只是见到嬴政身后穿戴铠甲的军士,面露惊惧之色,竟不自觉后退。
嬴政见状,抬手命军士停下,自己策马迎上去。
嫮儿安静地站着,神色颇为哀戚,单薄的身子似要被风吹倒一般。
嬴政瞧了不禁很是心疼,下马来握住她的手,嫮儿却避开,泣道:“祖母要我来问你话,我的五个哥哥都死了你知道吗?”
郭家痛失五子的消息李信已上报,嬴政点头,此事他自是责无旁贷,是以也不辩驳。
嫮儿红着眼接着问:“我的三个侄子和一个侄女在围城的这段时间相继染病过世,最大的不过五岁,小的才出生一个月,这些你也知道吗?”
这大约是郭老夫人带着她们藏起来之后的事,嬴政知之不详,却也辩无可辩,皱眉不语。
嫮儿见他不回答,只好再问:“祖母说我郭家大半死于你手,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迎娶我吗?”
嬴政坚定地道:“是!”
他本也想过迎亲之时嫮儿多半会因郭家人多死伤之事对他心生怨怼,却又总觉得她毕竟并非郭家人,待恢复巫山神女的记忆,便也不会因这些事太过伤怀,无论如何还是先将她带去咸阳再做打算。
“嫮儿,我抱你上马,这些事情回去以后自会对你有所交代!”嬴政说罢上前来抱她。
这次嫮儿没有闪避,而是投入他怀中。
乍来的柔情令嬴政顷刻沦陷,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来。
嫮儿此时却贴紧他的胸膛念出订亲当年的祝酒辞:“春日宴,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所愿皆得偿,所得皆所念;二愿郎君千岁身安康,无忧无愁乐齐天;三愿妾与郎君如同梁上燕,岁岁年年常相伴!昔日种种,如梦似幻,郎君,你教我等的好苦啊!”
缠绵入骨的情辞又从她口中满含幽怨地说出,嬴政只恨自己没早些前来,柔声安慰道:“是我来晚了,日后定不教你再忍受分离之苦,年年岁岁,相依相守,直到时间的尽头!”
两人这般相拥许久,众将多已看呆,军中莽汉鲜少有如此柔情缱绻的时刻,也不觉肉麻,反倒勾起了一缕沉寂许多的情愫,看的心里痒痒的。
太阳已有些刺眼,嫮儿抬起头道:“郎君,让我好好看看你!”说着抬手抚摸他的面颊,一双美眸含泪带笑,瞧不出是喜是悲,喃喃道:“为何你要是秦王,而我是郭家的孙女?”
嬴政疼惜地道:“等回去完成了婚仪,任由嫮儿打骂!”
嫮儿神色一僵,声音有些发颤:“祖母命我带来礼物给你!郎君,是我不好,你且收下吧!”说罢自袖中滑出一把短刀,闭上眼睛一刀刺入嬴政胸膛。
嬴政身躯摇晃后退几步,登时血溅三尺,难以置信地看着嫮儿。
嫮儿大骇丢下血刃,满眼痛楚涕泗横流。
秦将乍见此变纷纷拔刀上前,任谁也不曾想到这般娇弱的美人儿竟会化身刺客伤了大王!
“别伤她!”嬴政厉喝,令众将又把刀剑按了回去。
李信扶住嬴政,见嫮儿扑倒在地,哭着捡起短刀竟要自尽,料想大王必定不许,遂一脚踢掉了凶器。
嫮儿受此一击,人跌出了数丈,昏昏沉沉不知何以自处,眼见嬴政的马在眼前嘶鸣,遂起身翻上马背,不辨方向地疾驰而去。
李信正欲行动,被嬴政制止:“不要追……”
他深知自己的战马脾性暴烈,嫮儿此刻又心绪大乱,深恐她摔下来有性命之虞。可这短刀之伤着实不轻,他又急火攻心吐血不止,只来得及吩咐李信一句:“不要追太紧……”便昏昏沉沉地倒下了。
原来被心爱之人所伤,竟是这般滋味!嬴政苦笑,酸涩与痛苦不知哪种感觉更甚。
嫮儿,你是要与我决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