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半夏像听天书般听着这些富豪的快意生活,有口无心地问道:“那你老爹为什么不甩了她?”
简三郎吊儿郎当的眼神像一阵热乎乎的春风扫来,笑道:“那你为什么不甩了茂威汀?”说着,还将下巴朝对面一脸阴沉的男人抬了抬。
“什么跟什么啊?”罗半夏顿时恼了,像被踩到尾巴的狐狸似的跳了起来,“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她故意把话说得特别大声,仿佛想向全世界宣誓自己跟敌人划清界限的决心。
站在泳池对面的男人,如同一只垂着羽毛的鹤颓然站立着,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空气中飘过去的只言片语,原本就蹙拢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简三郎凑近罗半夏的耳朵,用一种让人发酥发麻的声音说道:“亲,拜托你对他好点儿吧。再这样下去,他都快憋出内伤了!”
晚上八点,金融大鳄简忠虎的生日派对在他家的露天游泳池旁举行。这个游泳池建得相当气派,是一个阿拉伯数字8的造型,分为大小两个池子,相距大约有五米。小池子是主人的私人领域,摆着一张豪华气派的水床,上面罩着白纱顶,十分唯美浪漫。而前来祝贺的宾客们则聚集在大池子的周围,高档奢华的冷餐和美酒围着池子满满地摆了一圈,供人们边吃边玩乐。
为了给简忠虎祝寿,一直侨居在加拿大的简夫人范茹霞也特地赶了回来,在寿星公的带领下,跟在场的亲友们一一祝酒。这位简夫人的突然回国让小三儿陈芷容非常不爽,她看似轻松地站在外围,眼睛里面却闪出敌意。
当简氏夫妇走到她面前的时候,范茹霞故意端起酒杯,笑道:“陈小姐,欢迎你来参加我丈夫的生日会,感谢你一直对我们家的关照。”
范茹霞一副大家闺秀、宽容大度的做派让陈芷容的身形顿时矮了半截。好在她久经沙场也不是省油的灯,换上一副魅惑的笑容,说道:“范姐跟我何必这么见外。你长年独居在外,我和忠虎哥都很想念你的。”
人们都说语言是最锋利的凶器。这句话像是一根尖针挑开了范茹霞心头最可怕的脓疮,令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这时,一直袖手旁观的简忠虎出来圆场道:“好了,茹霞,你也累了,回屋休息会儿吧。这里有芷容陪着就行了。”
陈芷容像是得了尚方宝剑一般,立刻上前挽住简忠虎的胳膊,说道:“亲爱的,我陪你去那边小池里歇会儿可好?”
两人亲热地挽着手臂走向另一个小游泳池,只余下一干观众傻愣愣地看着范茹霞下不来台。
“恶人有恶报!老天会收拾你的。”范茹霞嘴里喃喃着,被儿子简三郎拉着往别墅方向走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句如同诅咒一般的话语,竟然在晚上九点,派对气氛达到高潮的时候,应验了。
罗半夏记得,当时自己也喝了一点儿酒,有些微醺地坐在茂威汀的身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正当她的身子不自觉地挨近他的胸膛时,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呼救声:“快来人哪,陈芷容出事了,她在那个池子里被杀了。”
罗半夏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拉上茂威汀飞快地往小泳池那边跑去,远远地就看到偌大的水床横陈在池水中央,白纱帐里面有一个坐着的男子和一个躺着的女子。
那名女子的胸口似乎插着一根长长的尖棍。而那个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男子已经明显露出了疲惫的老态,声音有气无力地喊着:“快来救人啊!”
在水中央
几名保安在岸边用竹竿把水床撑回到岸边。一名穿着比基尼的女子率先冲进床里,大呼小叫道:“哎呀,这太可怕了!简先生,您没事吧?”
等到保安们将床顶的纱帘撩起,年轻女子已经笑盈盈地挽着简忠虎的胳膊,搀扶他走上了岸边。“快,快救人。”简忠虎揉着自己的脑袋,神情恍惚地说道。
这时,罗半夏他们也赶到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糕。那根如标枪一般锋利的铁棍从上到下刺入,不仅扎穿了陈芷容的身体,还深深地扎穿了柔软的用棕垫制成的床体。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能简单地将铁棍从陈芷容的身体里拔出来,但一时间要切断铁棍跟水床之间的联系也并非易事。
简三郎站在泳池旁边,语气焦灼地说道:“死者还有气息,锯断铁棍后直接送医,或许还有救。”
他的母亲范茹霞冷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跟一个嫩模搂在一起,利落地指挥道:“快快,你们几个先把水床抬上来,另外的人去找把锯子,把那根铁棍锯断……”
于是,保安们和几名年轻人纷纷跳下池中,手忙脚乱地把水床抬上了岸。但当大伙儿仔细查看陈芷容伤势的时候,她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顿时,匆匆赶到的救护车没有了用武之地,改由法医上阵,用找来的电锯将陈芷容和水床分离之后,开始了尸检工作。
罗半夏立即下令封锁现场,将所有当晚参加生日派对的宾客都集中到别墅大厅接受侦讯和排查。由于简三郎是她的朋友,所以给了寿星公简忠虎特别关照,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到了单独的小会客厅。杜文姜和茂威汀也一起参加了侦讯。
“简先生,案发的时候,您和陈芷容就在同一张水床上,应该看到了她被刺杀的情景吧?”罗半夏小心地措辞道。
“没有。”简忠虎已经年逾六旬,虽然头发染得乌黑油亮,但眼角的皱纹显示出岁月的风霜。此刻,他有些迷离地望着罗半夏,似乎完全没有从如地狱般的噩梦中逃离出来。
“怎么会呢?”杜文姜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他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平时在各种场合听说过,或者见到过简忠虎的英武风姿和丰功伟绩,所以此时即便是反问也是客客气气的。
简忠虎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疲劳至极地说道:“今晚我喝得有点儿多,一上床就睡着了。迷糊中醒来的时候,看到芷容被刺杀,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他所言为真,那的确是非常瘆人的场景。明明刚才还在眼前的音容笑貌,一眨眼就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但是,他的说法那么简单、那么干脆,反而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么,您有没有听到些什么呢?”罗半夏试图挖掘更多的信息。
“没有,我的头挺晕的,现在还晕着……”简忠虎说着,装模作样地用手扶着额头,“小罗,我能不能先去休息一会儿?”
听到这里,罗半夏内心的疑窦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简先生,恐怕您不能这么简单地离开。一般来说,案件的第一发现人往往也是第一嫌疑人。更何况,案发的时候您和被害人单独相处在一个类似于孤岛的水床上。您说您睡着了,但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所以,希望您能提供更有价值的线索,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一番话把简忠虎说得一愣一愣的。他的大脑就像高速旋转的风扇,超负荷运转了一周之后总算明白了罗半夏话中的含义。然后,一阵愤怒和难堪交加的红晕袭上了他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咆哮式的反驳:“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去杀害芷容?她可是我的……干女儿啊!”
“可是,我听说您最近怀疑,陈芷容亏空了您一大笔钱。”罗半夏把刚才从简三郎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摆上了台面。
一直沉默的茂威汀眼底亮了一下,有些不怀好意地看向她。
“那也不至于……”简忠虎用力地摇了摇头,勉强镇定情绪道,“我若真要杀人,有的是简便易行、不会被人察觉的方法。像这种利用巨大利器行凶,还在人这么多的场合……你们随便到外面打听一下,这会是我的风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