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想死……”李薇薇尖着嗓子叫道,声音在空气中慌乱地震颤着,像被狂风恣意卷起的纸屑,“求求你放过我。”
“哼,乖乖听话就好。我们从来不会为没有用的东西费事。”男人冰冷的语调再次弹入罗半夏的耳朵,这声音终于跟记忆中的某些片段产生了共鸣。
“P大图书馆的那个保安”,罗半夏在手机上轻轻打出这几个字,递给茂威汀。
冷面男点了点头,用嘴型轻轻地吐了两个字:“史平。”
不错,从这个男人的声音可以听出他就是史平。他从P大图书馆二楼的窗户跳下时说的那句话二人至今记忆犹新——“斯沃德,好久不见,后会有期。”那低沉而带着奸诈意味的语调极富特点,让他们俩很轻易地辨识了出来。
罗半夏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这一趟实在太有收获了,没想到曾经潜伏在P大的史平居然也躲藏在这里。如此一来,这个小岛是NAA老巢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她直起背脊,想钻出桌子去跟对方正面交锋,却冷不防被一只强健的手臂箍住了腰。男人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捂住她的嘴,用口型说:“冷静。”
“出来吧。”史平发号施令般地说道。然后,只听见钥匙开锁以及铁笼子门“嘎吱”被打开的声音。罗半夏使劲趴到地上,从缝隙里望出去,只见李薇薇的白色长袍跟在史平的黑色皮鞋后面,一并往门外走去。
“快追!”罗半夏终于挣开了茂威汀的手臂,像只松鼠般钻出桌子,快步追出了门。可是,门外走廊上空无一人,往前是一个三岔路口。她回头负气地瞪了一眼茂威汀,低声道:“都怨你!刚才抓住那个史平就什么都知道了。”
茂威汀眯起眼睛,眉心间隐隐透露出担忧之色。突然,他的眼光一锐,闪出如鹰一般警惕的神色。罗半夏转过头去,透过天井一侧的玻璃,看到许少翔和三名外籍男子正大摇大摆地从左侧的走廊走过来。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茂威汀拽上她的胳膊,迅速回身躲进了刚才的屋子里。
关上门后,两个人的后背紧紧地贴在门板上,气息紊乱地喘着粗气。
“被发现了吗?”罗半夏担忧地问道。
然而,身边的男人没有吱声。她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往铁笼方向走去。
“啊!”当罗半夏的目光追随他落到铁笼子里时,禁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只见本应该空无一人的铁笼里面,竟然躺着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那女人瞪圆了眼睛,狰狞而恐怖地望着虚空,一动不动,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红色掐痕,充分说明了她此时此刻的境况。
“李薇薇!”罗半夏情不自禁地叫道,“她不是刚被史平带走了吗?”
茂威汀从打开着的铁笼门走进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和脉搏,说:“刚死不久,是被人掐死的。”
“这不可能!”罗半夏的神色几欲崩溃,“她明明在我们之前就离开了屋子!而且,我们追出门去到返回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难道……”说到这里,她跟茂威汀四目相对,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警觉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凶手还在这间屋子里面?”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屋内搜寻起来。这屋子大约三十来平,除了那个巨型铁笼之外,就只有门口的书桌底下和窗帘背后可以藏人,但这两处都未发现可疑的情况。
正在纳闷之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狡诡如狐的声音在空气中响彻:“罗警官,好久不见啊!哦,不对不对。在这里,我应该称呼你一声罗小姐吧?哈哈哈,怎么好端端的跑到娑娜岛来杀人了?”
罗半夏望着迎面进来的许少翔和跟在他身后的三个男人,后背的脊梁骨蹿上来一阵恶寒。她竭力稳定自己的心绪,用颤巍巍的声音驳斥道:“杀人?你胡说什么?这个女孩分明是被你们拐骗到这里,再残忍杀害的。”
“哈哈哈……”许少翔笑起来的时候,下巴因嘴部的活动而显得越发尖锐,“罗小姐,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身后的三位教授可以作证,当我们打开这间封闭的屋子时,只有你跟这位茂先生以及死者在里面。”
“教授?”茂威汀举目看着那三个男人,眼眸里浮起一丝异样的神色。
“不,不是这样的。”罗半夏急匆匆地辩解道,“我们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这名叫作李薇薇的中国籍女子还活着。后来,你们NAA的人,就是那个叫史平的家伙带走了她。但是,我们追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了,而我们立刻返回这个房间,却发现了李薇薇的尸体。”
听了罗半夏颠三倒四的叙述,许少翔哈哈大笑,然后用英语将这些话翻译给身后的三名教授听。“你们相信吗?按照这位女警官的说法,这具尸体似乎是自己穿墙凿壁回到这笼子里的呢。”
这时,其中一名金发碧眼的中年男性站了出来,用英语说道:“你们好,我叫杰森,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生物医学系的教授,我想说句公道话。你们中国人常说,捉贼捉赃,今天你们两位恐怕是免不了要去警局走一趟了。”
“警局?”罗半夏脚下一软,差点儿栽倒。一想到如果被印尼警方当作嫌疑犯通报给祖国,自己的职业生涯恐怕要就此完蛋,她的胃里便好像有无数种水果被搅碎了一般,各种味道都出来了。“等、等一下!别报警,我能找出凶手!”
变兽妄想
可是,印尼警方很快就赶到了。因为那三名目击证人中,有一位来自俄罗斯的教授趁他们争论之时悄悄用手机报了警。
两名操着印尼口音英语的当地警察神气活现地出现在了现场。许少翔似乎跟他们很熟络,几句交谈之后警察已经把目光投向了罗半夏和茂威汀。其中一名看起来略微年长的马来人警察走过来,掏出手铐说道:“既然你们是杀人嫌疑犯,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等一下。”此时,罗半夏已经在大脑中快速重新制定了应对方案。印尼警察的出现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被NAA灭口了。而且,如果对印尼警方善加利用的话,说不定还能达成两国警方联手破案的佳话。沉浸在对光明前景的展望中的她,用自己还不算蹩脚的英文回应道:“作为警方,你们不是应该先检查一下尸体和现场吗?”
马来人警察的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用担心,我们的法医和鉴证人员一会儿就来。这里正在举办重要的国际学术会议,为了不影响会议的进程,请你们先跟我们离开。”
“可是这里很可疑啊!”罗半夏一边用手比画着,一边据理力争道,“这名死者叫作李薇薇,中国籍女子,她是被一个叫作NAA的组织诱骗到这里来的。请你们相信我,杀害她的不是我们,而是诱骗她来这里的人。”
这时,另一名长得有点像章鱼的矮个儿警察走上前来,没好气地说:“诱骗?你有什么证据吗?”
罗半夏还是第一次被来自另外一个国家的警察如此逼问。想起自己从前毫不留情地将嫌犯逼问到墙角的情形,不由得感到现世报来得真快。好在她的目光瞥到了那个铁笼,急中生智道:“这个铁笼就是证据!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她会死在铁笼里面?”
许少翔的脸色明显变了,惨白的皮肤下面有青色的血管在蠕动,好像一头被剥掉了羊皮的狼。两名印尼警察似乎觉得这个说法有理,也将目光投向了他和另外三名教授,嘴巴里面嘟囔着难以听懂的印尼味儿英语。
“呵呵,这个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许少翔很快恢复了镇定,就像在花样滑冰比赛中失误的选手很快通过缭乱的舞姿找到了新的平衡,“这位被害的女性是到我们这里来寻求治疗的。”
“治疗?”罗半夏蹙着鼻子,心想这个男人编瞎话的本事真是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