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飞樱醒来亦是在大战后的第三天,比纪凤鸣稍晚的时节。
她也做了一个梦,起初的梦境甜美而欣悦。
梦中的她与师父、师兄在外漂泊许久,终于踏上了回返昆仑的归途。
师父和师兄在前面走,她撑着小红伞“映霞”在后面跟。
这映霞伞是师兄取来丹霞之气,梧桐之枝,师父亲手绘制阵纹,共同为她制作的,她爱煞了这把伞,总是随时随地撑着。
但她觉得,红彤彤的伞还是在昆仑撑起时最好看,万里白茫一点红,与那雪景最是相称,别具意趣。
听着靴子踩实积雪的吱吱声,看着漫天飘舞的雪景,远处的万象天宫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她的心里别提多轻快了。
可不知何时,风雪渐大,鹅毛大的雪花铺天盖地的坠下,令她已辨不清方向。
她快步向前,想去给师父、师兄撑伞,但感觉风肆虐,雪横着飞,她顶着伞前行,但师父和师兄却越走越快。
她放声喊,但师父和师兄如若不闻,谈笑着自顾自前行,抛下她不管,将她遗弃在风雪中。
她声嘶力竭的喊声被风雪冻结在喉咙中,冻僵的手握不住伞柄,师父和师兄却越走越快,越行越远,怎么追也追不上,一阵凛冽的风将红伞吹飞,再没有什么能替她遮风挡雪。
眼前只有一片飞舞的白茫,她看不清师父师兄,也看不清昆仑,就这么被无尽的风雪侵袭掩埋。
好冷……
左飞樱打着寒颤醒来,梦里那渗入骨髓的阴冷仍挥之不去,她起身下床,却是一个踉跄。
她撑腿而起,却感知不到自己腿的存在,低头一看,原本纤细白皙的小腿竟已异化,勉强仍能看出腿型,但血肉却已变成干枯的树皮与粗糙石砾的混合物。
对战阴虚为时,她强施“万灵齐物法身”,眼下便是代价。若不尽快将强行吸纳的天地之气散去,她身体的异化将再不可能逆转。
若是往日,这爱美的姑娘现在已经垂下眼泪了,可现在,梦虽已醒,却留下一股比身体异化还要强烈百倍的不安,让她不由将视线探出窗外,看向万象天宫的方向。
窗外,倩云弥补,风雪又紧,就像梦中一样,厚重的压在心头。
左飞樱犹豫一下,穿上衣装,将裤裙拉低,挡住小腿。随后撑起映霞伞,在风雪之中,踏上前往万象天宫的山道。
而此时,在左飞樱视线所及的尽头,万象天宫之中。
一声挡道,宣告师徒对立。
冷风吹破殿门,从殿外灌入,比风更凉的是彼此寒彻的人心。
曾经携手并肩,而今行至歧途。
是自己教错了吗?
是自己学错了吗?
师徒二人自问,却难自答。过去的岁月化作荒唐,曾经的爱恨只余虚话,眼下唯有一战,为了彼此信以为真的——道!
卫无双长叹一声,将银色面具按在脸上,将所有情绪掩藏,以最无情的姿态,面对最重视的弟子。
而纪凤鸣折扇张扬,誓死阻行,他术力涌动,法诀随转,所出第一式,便是——
逃!
“碰!”
万象天宫千年不倒的大殿,今日遭逢巨创,屋顶被洞穿掀开,伴随一声清唳,一道赤红凤影撞开碎石瓦砾,振翼而去。
纪凤鸣目的明确,阻止卫无双的方式不是在此与他分生死。
他破六道轮回大阵后受破阵反噬,受到的伤势岂是一觉就能痊愈的,只是不想让人担心,所以在素妙音问及时才故作轻描淡写。
虽然他确定卫无双现在也绝非完全状态,分身帝凌天被毁,将耗去卫无双绝大部分真气,短短三天,不足以恢复完全。
但同为最顶尖的术法者,皆能借法天地,比拼的是对“道”的理解运用,而非比斗真气多寡。
那论及对道的理解,谁能比卫无双更“近乎于道?”,这种情形下交手,他殊无把握。
阻止卫无双的方式,从来不是与他死斗,而是将获知的讯息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