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日不曾正经说话,此时在这嘈杂堂中,又有不少外人,赵明枝却莫名觉得安心许多,便伸手去扶他那茶盏,道:“既是浓茶,二哥也要少吃才是——日间事多,夜间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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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要把茶推开,却听裴雍道:“那倒不必,我夜间还要巡防……”
两人虽然离得近,被其余外音一搅,其中内容总有些难以分辨,赵明枝只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讶然抬头,对面人已经把小二送来新壶接过,先倒了一盏,放在她面前,复才道:“宫中只那几个禁卫,宫墙也坏了好几处,只草草修了,实在矮小,我先来给你守几天夜。”
哪怕隔着纱罩,赵明枝面上震惊之色也难掩,倒叫对面裴雍露出几分笑来,道:“怎的,我在外守着,殿下难道心虚?”
赵明枝连忙摇头,道:“二哥白日在外事忙,夜间怎好还……”
裴雍道:“只守这一阵子,等蔡州来了人便走,况且也不是时时巡卫,多数只在外宿守。”
又道:“你若有事,晚上也能差人来寻我,总归比去叫旁人来得便宜。”
赵明枝还想多说几句,正好遇得小二上菜,将盘盘碟碟往桌上摆,又报菜名,倒把她话音截了。
好容易把人送走,就听得门口处一阵喧闹声,循声望去,却是七八名大汉卧倒门口,嘴里或嚎或叫,或哭或闹,满地撒泼打滚,令人侧目。
那小二连菜也不上了,慌得把手中托盘一放,便一路小跑去找掌柜,只他才跑到一半,里头掌柜的便自出来去了门口,同那几人不知说了什么,点头哈腰的。
那群人却不满意,一齐在门外发出怪声,又有朝里冲的,伸手先掀了张桌子,引得桌上客人吓得连连躲闪,还是被饭菜砸了一身。
当中一人叫道:“这铺子主家人怎的不见?只来个掌柜的,一点小钱就要把爷几个打发了?”
又伸手抓一旁客人,搂他怀里东西,口中叫道:“主家不给钱,别怪我要拿伱客人动手了!”
一旦有人起头,其余人也一并跟上,眼见便要纷纷动手。
那掌柜的满脸都是汗,匆匆进来道:“几位爷,有话好说,先别吓着客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竟是一名行恶男子竟被人整个抓起,自高处直直往地上砸,滚了两滚,撞到一旁桌腿上,又撞倒几张椅子。
如此动作,一下就引得所有人看了过来。
出手的自然是赵明枝前头护卫。
她身旁几桌本就围着十数人,一半是京兆府来的镖师,一半是禁卫,两边其实互相较劲,一旦有了动手的,所有人都将手边武器抓起,虽只长棍,未上枪头,但齐刷刷同样动作,又都是壮勇,人人一身悍气,还立刻就把场面镇住了。
来的一群只七八人,领头那个才点数一番两边人数,就觉出不对,色厉内荏叫道:“你们哪里来的?晓不晓得我是谁人手下?”
又对那掌柜的道:“竟然还敢找帮手,你能找得了一时,难道能找一世?有你好看的时候!”
说着冲赵明枝一行叫道:“有本事你们不要走,等我喊了人来,再来算总账!”
然则他人才退出几步,还未跑远,早有一名护卫冲上前去,将其反扣在地,扯了他裤腰带把手反绑了,又撕下一片破布堵了那臭嘴。
连盏茶功夫都不要,所有惹事男子全数就擒。
其中一名护卫前来回禀,赵明枝便道:“送官吧。”
一旁那掌柜的本来没能反应过来,听了这话,却是脸色遽变,连忙上前小声道:“多谢姑娘出手,只……这一群原是本地泼皮,虽然混账,后头还有靠山,今次诸位饭钱,小店全数免了,但这几人,不如还是放了去……”
很难想象,京师纲纪竟然乱至如此,别人已经把罪犯抓了,苦主都不敢报官,甚至还想将人放了。
不等赵明枝说话,一旁那小吏急忙将怀中腰牌解了,扔在桌上,道:“若再有人来寻衅,你喊人来府衙寻我……”
闹了这样一场,虽然闹事人都被押走,堂中其余客人早都吓得不轻,各自匆忙把饭菜扒完,也不敢多留,急急走了。
眼见掌柜的满脸苦色,赵明枝便问道:“这群泼皮甚时有的,常来打秋风么?官府难道不管?”
那掌柜的方才是急得慌了,此时稍一定神,也看出点门道来,忙道:“早已有了,在这街上混吃闹事许多年,好几拨人,也各有帮派,只从前张副帅还在时管得还算严,他们也就时不时来敲点银钱吃饭喝酒,后头张副帅没了,北面又是那样情形,都说京师要南迁,官府也就管一天不管一天,里头还有人帮着通风报信,借这群泼皮的手敛财……”
又道:“这群还算好的,另有一群人上门时都带刀,前次伤了店里一个伙计,好险没救回来……”
赵明枝又再问话,果然京中治安极差,这两日虽有整顿,其实并无多少用处,该如何还是如何。
“新上任的是当朝参知政事,难道竟无人当回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