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迟疑片刻,见赵明枝睡眼惺忪,将醒未醒模样,本来还想说话,却被一旁另一名老宫人扯了扯,努了努嘴。
她再如何踌躇,想到对面那裴雍此时身份,最后还是带着人退了出去。
赵明枝原本只想小憩片刻,未曾料到自己劳顿一日,已是十分疲惫,那合卺酒也不知是谁人选的,初入口时候滋味清冽,好似并不怎的厉害,谁晓得后劲绵长,此时酒劲上了头,实在困顿至极,想要醒来也不能。
她听得裴雍声音,先还努力辨认其中意思,后头醉意越浓,不自觉就再度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只觉被窝里暖融融的,身侧更像是偎了个火炉,不免往外靠了靠,结果刚挪了一下,就察觉到身上拦过来一只胳膊,又有一道声音问道:“醒了么?是不是口渴?”
赵明枝听到身旁人哑声问话,一时又有了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却是奇怪的并不慌乱,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只是脸上、耳朵、眼睛仍是发热,眨了眨眼,又觉口干舌燥,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裴雍本就睡在外侧,也没下地,只起身不知从哪里端了一盏温茶来。
赵明枝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盏,一时越发清醒,把那茶盏推了推,表示自己够了,却是眼睁睁看着裴雍把剩下的茶水一口气喝干。
同床同被、同杯同盏,她一瞬间就有了所谓的“夫妻”感觉,又是稀奇,又是茫然,正慢慢想要躺回去,就察觉到裴雍也跟着躺了回来。
帐子里没有点蜡烛,只在屋中燃了喜烛,隔着厚厚帐幔,自然一应都不怎么看不清,样样都昏昏暗暗的,就在这昏暗之中,那一只胳膊也跟着又拦了回来。
赵明枝甚至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就被揽了过去。
很快,两具身体挨到了一处。
她身上酒意未曾全消,本就发软,也无抵抗之力,更无反抗之意,听得裴雍在耳边低声叫自己名字,心中实在暖洋洋的,又有些发甜,甚至害羞也少有,却是懒懒地应声回道:“二哥。”
这一声叫唤,好像一下子激起了裴雍的火气,整个人都贴过来得更紧了,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去托她的头颈,又低头去寻她的脸,从脸颊一路亲吻,直直亲到嘴唇上。
赵明枝只仰头承受,与他气息相缠,只是越亲气越短,简直连呼吸都不够,一双手先无地方放,后头索性挡在面前,好容易才分开片刻,还未能多喘两口气,耳垂又被轻轻捏住。
“宁宁……”
她听到他反复轻声叫自己小字,思绪渐渐涣散,本来还想着有来有往,到了后来,也不知究竟得了多少来,更不知自己回了多少往,更无从去算什么来往了。
赵明枝醒醒睡睡,偶尔醒来,好像有梦,又好像无梦,脑子里也无暇去想其余东西,很快又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只听得一阵轻微的哔啵声,不多时,不知哪个地方传来“哗啦”的一下响,像是不知什么重物倒地。
赵明枝一下子清醒过来,睁眼一看,身旁空荡荡的,被中却仍是极暖。
她拨开帐幔,就见裴雍一身单衣,正站在榻边,推开半扇窗朝着外头看去。
也不知这是什么时辰,那窗一开,外头竟是照进来一道暖阳,光影淡淡的,正映在裴雍身上。
像是听得此处动静,他转回头,见赵明枝从帐中露出一张脸来,面上不自觉就笑了起来,柔声道:“昨夜下了场大雪,外头院子里的树枝堆雪太厚,压了几枝下来,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又问道:“还睡么?”
赵明枝瞥了眼漏刻,才发现这会已经巳时。
她摇了摇头,捡了一旁外衫搭在身上,也跟着趿拉着鞋,走到窗边去看外头光景。
院中白雪皑皑,三四级石阶都被覆盖,积雪少说有一尺深,幸而此时虽是隆冬腊月,并无大风,难得有极盛太阳当空,晒了这半日,纵然晒不化深雪,到底叫日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所照之处,都带了几分暖意。
赵明枝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从鼻腔到肺部都冰凉凉的,转头正要说话,已是被一张大氅从后边从头到脚都严严密密裹住。
那大氅不知什么皮毛所制,裹在赵明枝身上,又软又暖,而身后怀抱虽是颇硬,却令她身心都放松下来。
“二哥,好大的雪。”
她笑着道,将头从那大氅皮毛中钻出来。
裴雍自后头环着她的腰,也跟着看向城外山顶白雪。
瑞雪兆丰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