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坐着的妙龄女子面色发白,可她本身就是极美的,这样一来,竟无端端多了些病西施的美感。她被陆云岚阻止了下床行礼,但还是努力支起身子,歉然道。
“小姐,您怎么来了?奴婢只是受了些轻伤,不碍事的。”
陆云岚坐到她身边,离得近了,更看得清楚晚风轻薄夏衣底下那块白布包扎的痕迹。她颇为心疼地皱了皱眉,问一旁帮着喂药的小青玉,“大夫来看了怎么说?”
小青玉在诸姐妹中年纪最小,心直口快地那叫一个耿直,晚风连伸手去捂她的嘴都来不及,就听见小姑娘嘚啵嘚啵地将那位老大夫的话给重复了出来。
“王大夫说了,晚风姐姐好在是伤了肩下两寸的地儿,若是再往下些,指不定就回天乏术了呢!但饶是这样,姐姐的伤口也深得要命,方才光是清理伤口的血水都换了两三盆,又洒了许多金疮药才止住……吓得我呀。”青玉一脸后怕地缩了缩脖子,“偏这样,晚风姐姐还一个劲儿地说没事没事,流了那么多血,哪能没事儿呢!回头我可得去厨房求大娘多炖些补品给姐姐补身子。”
陆云岚本来是很担心的,但听到青玉这样罗里吧嗦的一堆话,她突然就笑了出来。
“好好好,那你现在就去厨房找大娘加餐吧!”
青玉捂着嘴笑眯眯地溜出了门。
晚风在后头无奈摇头,“小姐,您不能总惯着青玉。”
陆云岚将翡翠打发出去守着门,然后才回头瞪她一眼,没好气道。
“我何止是惯她一个。”陆云岚头疼不已,主动替晚风拉了拉锦被,这才问了起来,“你呢,你不过是去送药,怎么会伤成这样。晚渔来告诉我时,我真真是吓了一大跳。”
晚风苦笑,刚想解释几句,结果一张口就咳嗽起来。她扭了扭身子在床上坐正,来回给自己顺了几遍胸口,才平缓地说起了来龙去脉。
“……奴婢今早去库房寻了两个中规中矩的盒子,将小姐嘱咐的药都收了进去,这才赶忙去了三皇子府,因着事先打过招呼,奴婢又不是头一回去三皇子府,所以直接从后门进了,也无人领着……”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晚风还是觉得条件反射真要不得。
……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路过正院时,里头传来女人的惊呼,晚风忍不住停下脚步去细听。
“谁放你进来的!你怎么可能进来……啊!”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不知是谁摔到带倒了摆放在屋内的花瓶,一阵凌乱不堪的动静。
晚风吃了一惊,随即又听到另一个人说话。
“……我平日里处处伏低做小,待你恭敬,你却处心积虑对我……”
这个声音晚风倒是认出来了。她跟着陆云岚的日子也不短了,对陆云梦的声音还算熟悉,可是三皇子府早就上下封闭,几位仅剩的女主子都各自被困在一方小院里,陆云梦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正院里?
想到这儿,晚风便心中不安,脚步往正院的方向挪了挪。
谁知紧接着另一个女声高叫了起来,屋内传来拔剑破风之声,晚风当机立断地冲进院内,一脚踹开了里屋的大门——只见陆云梦穿着寻常丫鬟的衣服,双目通红,手中持剑,直指神情慌张的吴芝玉。吴芝玉倒还是一副皇子正妃的打扮,但可能是因为三皇子府上下萧条,吴芝玉也没了平日的贵气,反倒在陆云梦的威逼下狼狈不堪。
陆家家学渊源,连女子都会简单的舞刀弄剑,陆云梦虽然不比陆云岚和陆云英那般上心,但也有两下子,而吴芝玉却是真真实实的养尊处优。
晚风进去时,陆云梦手上的剑已经快刺到吴芝玉身前,她当下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知道这时吴芝玉不能死——于是她下意识地飞身上前,推开了惊恐万分的吴芝玉。
这样一来,陆云梦的剑便结结实实刺入她的左肩,锋利的刀刃迅速划破血肉,血腥味儿蔓延开去,剧痛瞬间袭来。晚风吃痛地皱起眉,身子却训练有素地向左后退半步,右手则灵活地捏上了薄薄的刀刃,用力一拧。
刀片瞬间变成两段。
陆云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而瞪大了眼睛怔住,她本来也就是勉强握住长剑,现在被晚风骤然打断,几乎握不住断剑,红通通的双眼里又惊又怕。
这声势浩大的一闹,外头守备的人也冲了进来,将陆云梦和吴芝玉分开。几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抱着各自的主子,陆云梦双眼通红、神情狰狞,俨然厉鬼一般;而吴芝玉却面色惨白,强作镇定也无济于事。
“……后来奴婢出来时,听那的管事说,陆侧妃不知用什么法子买通了厨房送饭的小丫鬟,换了她的衣裳,这才溜进了吴正妃的正院里,有了那一幕。”
说完这些,晚风还心有余悸地按上了肩头的伤,苦笑一声。
“无论是四殿下还是少爷都嘱咐过咱们,得留住吴正妃的命……奴婢这才想也不想地冲了上去。谁知陆侧妃这样凶狠,奴婢便受了些伤。”
陆云岚顿了一顿,已经猜到了理由,不过眼下她不能同晚风直言,便只好温言安慰她。
“这几天你好好养着,等大夫来看了说能下地,再回来服侍我。”
晚风难得乖巧地应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