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宫内,火光冲天,代表着两位皇子势力的禁军和卫兵们在殿门口剑拔弩张。宇文睿出来的时候,不知道谁的剑架在了谁的脖子上,也不知道谁的刀横立在谁的肩头……一切的一切,只有纪凌持剑而立的身影愈发挺拔。
紫衣青年站在人群之中淡然微笑,长剑滴血,在他足边汇聚成小小的一汪血水。也不知纪凌一路上斩杀了多少人,才会有这般场景。
“三殿下,当真是许久不见了。”
宇文睿从方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他冷笑着看向紫衣青年,眼中说不出的恨意与厌恶。可恨他现在是前有豺狼后有恶虎,手中却仅仅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纪凌……你倒是个有耐心的,居然生生骗了本王这么长时间。京中多少人都以为你是真的傻了,却不想是装疯卖傻。”宇文睿不会蠢到认为纪凌是“碰巧”清醒了过来,能够有能耐出现在这里,想必过去大半年的消声觅迹都是装出来的。
紫衣青年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
“三殿下也不遑多让。您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不惜说动我的亲兄弟对我下手……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宇文睿听见他提到纪明河,心头一跳,放肆大笑道。
“说来你那亲弟弟和你真真半点儿都不像……安国侯爷何等谨慎,你又是摆明了投靠陆家的,可他居然愿意为我马前卒?不过,他既然来了,我也没什么不敢用的,只是借他的手完成一些事罢了,能有这点用处,也不坏。”宇文睿勾起嘴角,说出的话语如毒蛇吐信,“……怎么样,被亲兄弟背叛的感觉,可有想象中那般好滋味?”
纪凌笑得温和,仿佛全无棱角,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并非如此。
“这话该我问三殿下,与亲兄弟反目成仇的感觉,可有想象中那般好滋味。”
论口才,纪凌是绝对不会输的,更何况他早在春猎那一日便知道是纪明河做的手脚;后来那一日日一次次,他也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兄弟做了多少蠢事,心中那点情分,早在不知不觉中抹杀干净了。
宇文睿冷哼一声,“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困得住我?”他回头看了一眼守在武德帝床榻边的宇文襄,对方寸步不离,估计是怕他突然折回来发难,那才叫真的手握人质,进退两难。
纪凌讶然地挑眉,“怎么,三殿下带来的禁军都叫我们的人给围住了,您这是插翅也难逃啊。”
“你以为我只安排了这些人吗?”
宇文睿曲起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尖亮的口哨,旋即齐刷刷的挽弓声响起在太清宫的琉璃瓦上,不知何时埋伏在那的弓箭手们个个儿都身着黑衣,戴着黑色面巾。纪凌微微一怔,他来时只顾及太清宫内守卫森严的禁军,并不曾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屋顶伺机而动。
一眼看去,少说百人;且对方在高处,视野开阔,借着火把与月光,只要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都能做到箭无虚发……这回,他反倒是做了瓮中之鳖了。
但是绝对不能慌。
纪凌倏地握紧了手中长剑,目光冷冽。
他这时候若有半点惊慌失措,便是叫宇文睿将他给当场拿下了。他得拖上一拖,至少等到宇文献亲自带人赶到——
“纪凌,别磨蹭了,有本事就对我动手啊。”宇文睿大笑,在宇文襄看来,他这位三弟已经半疯了,“你想拖延时间等我那好四弟?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和你带来的人都会变成带血刺猬!”
纪凌看了他一眼,“三殿下,您已铸成大错,何必执迷不悟。”
“……帝王家,无情无爱,唯有权力才是最真实的,”宇文睿轻蔑地看着紫衣青年,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识时务,“为了天下至高的权力,付出一点代价又有何妨?更何况成王败寇,历史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待我登基大宝,史官的笔只会记载父皇病重,二哥四弟违逆。”他顿了顿,似笑非笑,“纪凌,听说过玄武门之变吗?”
“唐太宗是如何登基的,连史书都讳莫如深,可这影响他做一世好皇帝吗?纪凌啊纪凌,看在咱们姑且算是连襟的份儿上,我可劝你——莫要阻拦我!”
殿内,宇文襄护着武德帝,听了这些话心急如焚;殿外,纪凌被弓箭手困住,想去求援却又无法行动。一时间,整个太清宫内陷入僵局,唯有火把烧得劈啪作响,为寒冷的初春深夜增添一丝活气。
宇文睿等了一会儿,可也就一会儿,他的耐心十分有限,更何况他不能真的等宇文献带人赶到——他等不到纪凌的回答,也懒得再顾虑眼前,只是冷笑一声,抬手就要下令。
“弓箭手——”
箭羽搭弓齐刷刷的动静也夜色里格外惊悚。
可也就在这时,一道清凌凌的女声从外面穿人而来——
“三殿下!我也想问一问您,为了大业,是否肯舍下妻儿,不顾她们死活呢!”
人群浮躁起来,宇文睿被这声音一惊,竟不知道来者何人。好在很快,那些被挟持的禁军就因为门外有人进来而分开让出一条道,清辉当空,来人一身云水蓝的长裙清丽出尘,面容白皙胜雪一筹,这等风姿卓然的女子突兀地闯入后殿,本该是极突兀的一幕,可她此刻手持长剑,狠狠地挟持着一名容色娇媚的红裙宫装女子,倒与此时此刻太清宫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谋而合了。
“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