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错了。”
陆云岚忽然出声打断陆云梦的话。前者一双漆黑的瞳仁里如子夜星辰,又如冰川霜雪,直叫人看的心底发凉。陆云梦忍不住声音一颤,“我哪里说错了?你我不都是父亲的女儿么!”
“姐姐错在不把人当人。”
陆云岚轻声道,“姐姐当初陷害我时,可有记得我们是亲姐妹?姚姨娘要致大姐姐于死地时,可有记得她是父亲的长女?姐姐想要四姐姐来帮衬你,可有记得四姐姐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二叔的掌珠,不是随便可以拿出去配人的玩意儿。”
——当初你害我时未曾想过我们是姐妹至亲,如今却这样开口,竟不觉得可笑么?
陆云岚一通话说完,陆云梦已然面色发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她紧紧地盯着自己巧舌如簧的五妹妹,连连狠笑,“好——好——好!”
她一连道出三个好字,显然是气急了。
陆云岚不动声色地饮茶。
“五妹妹既然这样能言善辩,那么也别想从我口中知道红杏的下落了。”陆云梦扶着肚子起身就准备送客,她娇媚的脸上浮现出一层阴翳,“我原先还想着妹妹是个聪明人,却也蠢笨如斯,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陆云岚坐在石凳上冷静如斯,半点儿也不着急,她静静地看着气咻咻的陆云梦,忽然道,“姐姐有没有想过,为何姚姨娘给了你方子,你却迟迟未怀有身孕?而怀上了,却也是腰腹酸软,种种不适?偏偏太医还诊断不出,只道姐姐是需要休息?”
陆云梦陡然心惊,她猛地回头看陆云岚,视线犹豫。
“拿这条消息换红杏的命,姐姐应当会愿意吧?”
陆云梦还待踌躇,她强自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
陆云岚淡淡道,“丫鬟的命和自己的命,两害相权取其轻——姐姐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远处的丫鬟们只见到主子似有争执,但却又很快坐回了原处,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红玉本想上前几步,但她刚一迈步就注意到身旁的琥珀垂手而立,没有半点动静,便也下意识地一顿,没有上前。
“我虽然与姐姐不和,但也没想过害姐姐的孩子。”陆云岚叹气道,她上前一步,石桌旁也唯有她二人,侍女们都在远处站着。于是接下来这话便是语不传六耳,“吴芝玉心胸狭窄,已然有尹侧妃的先例,哪里还容得下盛宠如姐姐?”
她眼睛都不抬一下,飞快道,“玛瑙与红麝相似,姐姐细查便知。”
陆云梦调弄过香料,明白麝香一味有多厉害,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吴芝玉竟然已经把手动到她身上来了——那玛瑙原石,是去岁正院里赐下来的,她瞧这喜欢就镶嵌在了金钏儿上,左右也带过不少日子,不曾想……
她冷冷地抬头看了眼琥珀方向,随即垂下眼睛,平静道。
“红杏还活着,不过我已叫人牙子将她绑了卖出去,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端看妹妹有没有这个本事叫人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陆云岚一惊,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她再不愿虚与委蛇,当即起身带着莲蓉和绿柳离去,留下满院子三皇子府的丫鬟。
陆云梦一直注视着她离开,直到那抹蓝色消失在树荫后,她才皱紧眉头扶着肚子,让红玉陪着回了东跨院,而琥珀则暂时不被允准近身伺候。琥珀又委屈又无辜,还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站在廊下远远地看着。
到了夜间,东跨院更是传了太医,宇文睿听到消息后赶紧来探望爱妾,好在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儿,太医开了些安神药便告辞了。宇文睿奔波了一日后陪着陆云梦稍微说了说话也打算去歇息,但就在他离去的时候,廊下一个嫩黄色的身影突然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个丫鬟是服侍陆云梦的,他见过几回,也还算有几分姿色,只是他没见过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夜色朦胧里竟有几分肖似主子的我见犹怜。
宇文睿想到自己府中原来的通房妾侍都被吴芝玉散的差不多了……他忍不住心头一动,当夜便找机会歇在了东跨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