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宇文献开了口,不过两日,许氏便进宫给淑妃请安。
西六宫之首的望春宫一如既往清净富贵,许氏一大早心怀忐忑地穿戴齐整入宫,按照规矩由宫人们领着她去见淑妃。陆宛白身边的大宫女明月含笑领着她入内,一边道,“我们娘娘昨日得了信,便叫奴婢一定要早早儿地候着,不曾想夫人还是来的这样早。”
许氏这几日都睡得不安稳,便勉强笑道,“妾身记挂娘娘,且这都是祖制规矩,哪里又早了呢?”她也是无人可说——这桩事情陆哲已然知道了,可又没个准话,夫妻俩两相对望皆是疲惫得很;陆云岚和阮氏那是绝对不能透漏半点口风的,一来是这事儿没有定下,叫女方贸贸然知道了,还以为他们是多私相授受了……二来阮氏就这一个女儿,许氏与阮氏又有姐妹之情,怎好在儿女婚嫁上为她添不快?二房的妯娌齐氏说不上话,三房的小孟氏又和安国侯夫人是堂姐妹,也不能开口。如此一来,许氏不免有苦难言。
沿着望春宫别致的景色向里,陆宛白已经等着了,她今日一身榴子红的宫装打扮,见着格外清瘦。许氏乍一看,满肚子的话当即都憋了回去,先行了礼,而后才关切道。
“娘娘怎么这样消瘦?可是近来身子不适?有否传过太医?”
陆宛白摆手,示意宫女内监们都尽数退下,而后留着明月把门,这才让许氏坐到身旁来。姑嫂二人自从上次赐婚一别,怎么着也有半年多了。
“最近天热了,胃口不大好,”陆宛白懒懒道,“大嫂子是知道的,我每到春夏都这样,看了多少名医都不见效,只一个两个让我吃那劳什子苦药……”
许氏温言相劝,“娘娘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还这样任性,那良药才苦口呢。”
陆宛白摇摇头,也不就这个话题继续,直接问了许氏的来意。
“大嫂前日送信入宫说要见我,倒把我惊着了。”淑妃莞尔一笑,有了几分陆家人一贯洒脱的美丽,她红唇微抿道,“我记得大嫂素来不喜宫中规矩,又……所以与大哥成婚多年,那是能避则避。”
许氏叹气,“娘娘慧眼如炬,妾身确实是有一桩事……还请娘娘解惑。”
陆宛白点头,“嫂子直说便是。”
“这事儿说起来有些曲折,可实在是叫老爷与我都为难得很……”许氏绞着帕子,神情为难道,“不知娘娘可知,安国侯家的大少爷在春猎时不慎坠马一事?”
这事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就算是深处内宫的淑妃也难免从武德帝口中听得一二——更何况宇文献早就和亲娘通过气了,这件事,陆宛白再清楚没有了。
“嫂子说的可是纪凌那孩子?”陆宛白道,“我听献儿提过许多回了,连陛下都……”她顿了一顿,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这么多名医好药用下去,他还是半点儿恢复的迹象都没有吗?”
许氏百般无奈,“谁说不是呢!也真是飞来横祸,承遥承瑾说他是去追一只花豹……如今安国侯夫妇真真是眼泪都快流干了,可还是半点儿法子都没有。纪凌虽然腿脚无碍,也不必躺在床上终老半生,可那脑子却是……”她猛然顿住,换了个委婉的措辞,“……听方太医说,心智只有七八岁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了。”
原本纪凌在京中还算是各家小姐追逐爱慕的对象,可此事一出,不少人家为着避嫌,赶忙给女儿定了亲,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纪家——在这节骨眼上,大孟氏和纪雍偏偏又亲自上门,提了这桩……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陆宛白闻言亦叹息,“陛下原本还想重用于他,夸他是这个年纪少有的上进儿郎呢……可惜了,昨日陛下来我处,还说着要好生抚慰一番纪侯爷夫妇。”
姑嫂俩长吁短叹了几句,话题渐渐转向另一个方向。
“前几日不是承然娶妻么,我便也发了喜帖去安国侯府,本想着侯爷夫妇是不会来的,送份礼过府也就罢了……谁知他们竟来了,不光如此,还提了……提了……”
许氏忍着心头的不快,一并吐了出来。
“他们竟是来为纪凌提亲的,说要娶我们岚娘……!”
陆宛白一早从儿子那得了口风,她不知道纪凌是装疯卖傻,只知道纪凌早就倾心于自己的小侄女,虽然现在纪凌的情况很坏,但他们二人本就不算门当户对,如今若是陆云岚肯嫁,倒也算一桩美事。
想他们陆家女儿众多,三兄弟嫡庶统共生了五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嫡出的大小姐陆云英去岁新嫁了探花郎郑淼,如今夫妻美满和睦;庶出的二小姐陆云梦选入宇文睿的府中为侧妃,虽未赶在头一个诞下儿子,却也听闻不失宠爱,与正妃吴芝玉平分春色;剩下的三小姐陆云韶和陆云霏都待字闺中,只是一个太温柔羞涩,一个又过于活泼好动,而她们的父亲陆仁又是个眼高手低的性子,这才迟迟没说好亲事——只是无论如何,有着庆国公府的招牌,想要说得太差也不可能。
最后便是陆云岚,平心而论,陆宛白觉得这小侄女倒是不错,她们仅有的几次见面里她都表现的进退得益,镇定不失大家风范,甚至她还问过自家儿子的意思……只可惜宇文献不中意——后来陆宛白才知道,原来纪凌早就暗地里找人倾吐过心声了,难怪她上回问宇文献时,自己儿子一脸尴尬。
“嫂子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