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较今日明日,总是会去的。”另一个小丫头皱皱鼻子,玩笑道,“要我说呀,姚姨娘也真是长宠不衰了,老爷接姨娘出庄子的事儿连夫人都没知会一声呢……不过夫人肯定是知道的,只是懒得去计较罢了。”
晚风赞许地看那丫鬟一眼,“小丫头片子倒人精似的。”
刚才说话那个丫头笑嘻嘻道,“门房的李三儿是我大伯,我听我大伯说的。”
家生子的好处就是府里上下往来都搭着一层关系,你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鬟指不定父母在哪儿干着活呢。陆云岚深谙其中道理,素日里也常留心这方面。
姚姨娘这段日子总惦记着要把章妈妈送出去,绿松是知道的。她不但知道这个,还晓得为什么姚姨娘要这么做——那个粗鲁无知的仆妇,还当自己是在靠姚家吃饭呢,动辄搬出姚家旧仆的身份,那小院子里除了姚姨娘和红萼,连老实本分的桃花都吃了不少排挤。姚姨娘不知为何,也总是按着不发作,只叫下头人忍着让着。
只一样,若是陆哲去了,她定会想尽办法叫章妈妈见不上面。上回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说老爷去了,章妈妈那个浑没眼力见儿地居然想跑到老爷面前卖个好,吓得姚姨娘直接叫红萼带人从后门出去,美其名曰购置冬衣——这可是个肥差,章妈妈当即喜滋滋应了。
但躲得过一时躲不开一世,事不过三,姚姨娘已经觉得烦躁的很了。绿松隐约知道姚姨娘要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反正本来就要红萼把人领出去,到时候半路上换个人,将那章氏一捆一送,天高皇帝远的,她那还有本事回京?
绿松心下思量再三,到了晚膳前,便拿着两角银子敲开了庆国公府的后门,悄悄儿地跑去玳瑁胡同传话了。
——这一切都被陆云岚看在眼里。
她当然不会在今晚去找父亲了,她要的就是父亲“无意间”撞见姚家旧仆。
那个章妈妈……既然敢收下纪凌的银子为她办事,就肯定知道办不好的结果下场是什么……但凡有了儿女的妇人,都很难再为主家忠心,更何况当年姚家最富贵的时候章妈妈并没赶上——她本就为着自己没尝到半口富贵而愤愤不平。
“晚风,”少女靠在窗边,望着天边慢慢爬上的月牙儿,轻轻喊道,“去告诉母亲,今日我会去揽翠院与她一道用膳……”
关于姚氏女的一切作为,她大多都是猜想,包括那枚最重要的信件,其实她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可她不需要亲自找到那封信,因为那信——在她父亲陆哲手上。
她只需要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让它生根发芽,就像姚姨娘到处挑拨着阮氏、许氏和陆哲的关系……她只要做了第一步,后头的,她父亲肯定会忍不住去探究真相。
只是若一切当真如她与他所推测那般,父亲能接受的了真相的到来吗?
她忽然不那么确信了。
绿松匆匆将一切转达到玳瑁胡同的桃花耳中时,姚姨娘正命红萼去小厨房交代今晚要添一道陆哲最爱的珍珠鱼丸。桃花忙不迭地从外头进来,附到姚姨娘耳边说了几句。
“……章妈妈呢?”
姚姨娘听完后亦觉得甚有道理,本来她已经安排好了红萼把章氏带出门去买些瓜果,但今日看来大可不必。等入了夜干脆下点迷药,把她弄得一睡不醒,悄悄儿地运出城一了百了算了。
“章妈妈在院子里歇息,”桃花觑着主子的神色小声道,“她……她刚训完银花。”
银花是院子里粗使的小丫鬟,名字取得也随便,姚姨娘大约知道她是哪个,不过这不是重点——她凝眉淡笑一声,“章妈妈很爱训她们么?”
桃花与红萼对视一眼,还是红萼组织着语言回答了主子的问题。
“章妈妈年长,又不是普通的粗使仆妇……姨娘待她也宽厚……底下的人便不敢与她争执,大多顺从。”红萼顿了一顿,眉间微蹙,“偶尔……她会抱怨姨娘不肯用她信她,不当值的日子里若是喝多了酒,还会拿小幺儿们出气。”
“这个蠢货……”
姚姨娘唇间迸发出一句咒骂,姣好的脸上表情一变再变。
“看来此人是留不得了。”
等明日一大早,她就把这倚老卖老的家伙发作出去!